林暮没说话,只是把江川的腿往上托了托,继续往上走。每走一步,他的膝盖都发出轻微的声,像是快要散架了。胳膊上的肌肉突突地跳着,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身后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大声,更肆无忌惮。
我操,他还真背他啊?
搞什么啊,两个大男人......
恶心死了,离他们远点。
林暮的脸更烫了,像是要烧起来。他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想回头骂那些人,想告诉他们闭嘴,想告诉他们江川不是逞能,是为了班级荣誉才坚持打完比赛的。可是他不敢。
他只是个寄居在江川家的外人,连自己的生父都不管他,有什么资格替江川辩解?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江川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炸雷一样在走廊里响起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崴脚啊?
身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林暮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还钉在背上,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带着点害怕,还有点惊讶。
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江川正皱着眉,瞪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男生。他的脸色有点白,大概是疼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钉子,又冷又硬,看得那几个男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川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
那几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没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跑了。
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暮和江川的呼吸声,还有林暮膝盖发出的声。
走了。江川拍了拍林暮的肩膀,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林暮回过神,点了点头,继续往上走。只是脚步比刚才更稳了些,胳膊也好像没那么疼了。他能感觉到江川的下巴轻轻靠在他的头顶,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头发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汗水味,还有点铁北特有的煤烟味。
那味道一点都不难闻,反而让林暮觉得很安心,比喝了糖水还要暖。
终于到了三楼。林暮把江川轻轻放在地上,自己也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胳膊和腿都像灌了铅,又酸又疼,几乎抬不起来。
谢了。江川突然说,声音有点不自然。
林暮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夕阳的最后一点光从窗户里透进来,落在江川脸上,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耳根有点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没事。林暮赶紧低下头,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江川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走。林暮赶紧跟上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胳膊。
教室里没什么人,大部分同学都去食堂吃饭了。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看到他们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他们。
林暮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却不像刚才那样在意了。他扶着江川走到他的座位旁,小心翼翼地帮他坐下。
江川刚一坐下,就疼得皱起了眉。他伸出手,想把裤腿卷起来看看脚踝的情况,却因为动作太大,疼得了一声。
别动。林暮赶紧按住他的手,我帮你。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卷起江川的裤腿。脚踝处的肿包比刚才更大了,红得发亮,像个熟透了的桃子。林暮的心跳了一下,想起早上换药时的情景,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又开始抽痛。
很疼吧?他小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肿包旁边的皮肤。
江川啧了一声,没说话,只是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
林暮赶紧收回手,从帆布背包里掏出早上剩下的纱布和药水。我帮你先简单处理一下吧,等放学了再回家好好弄。
江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暮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江川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周围的值日生还在偷偷打量着他们,却没人再说话,只有扫帚划过地面的声。
林暮的心里很平静,比刚才在操场上平静多了。他看着江川红肿的脚踝,看着他紧咬的嘴唇,突然觉得,那些同学的议论和目光一点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江川没事。重要的是,他能帮到江川。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在一起。
处理完伤口,林暮刚想站起来,就听到教室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江川!林暮!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林暮抬起头,看到赵磊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馒头和一袋榨菜。我去食堂给你们打了点吃的,快吃吧。
江川看了看他手里的馒头,又看了看林暮,突然皱起了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废话,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们了。赵磊把馒头和榨菜放在桌子上,本来想上来帮你们的,结果看到你把那几个傻逼骂跑了,就没好意思上来。
江川嗤笑一声,没说话。
林暮拿起一个馒头,递到江川手里。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江川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又看了看林暮,突然把馒头塞回他手里。你吃吧,我不饿。
你怎么能不饿呢?林暮皱起了眉,你流了那么多汗,肯定饿了。
我真不饿。江川把馒头推回去,你吃,我一会儿再吃。
林暮还想说什么,赵磊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吃就不吃吧,他就这样,犟得很。他转过头,对着江川挤了挤眼睛,不过你刚才骂那几个傻逼的时候,是真帅。
江川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却偷偷扬了一下,很轻,很淡,像被风吹起的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