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江川咬着牙站起来,把球扔给赵磊,快攻。
赵磊愣了一下,抱着球没动:还打?
江川说得斩钉截铁。他往场边挪了两步,靠在篮球架的铁柱上,冰凉的铁皮贴着后背,稍微压下去点疼。左腿不敢沾地,脚尖点着煤渣地,像只单脚站立的鹭鸶。
林暮蹲下去,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江川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比早上换药时凉些,大概是跑过来时被风吹的。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摸铁蛋的毛,生怕碰疼了。
肿了。林暮小声说,比刚才大。
江川低头看了眼,裤腿确实鼓起来一块,红色的布料被撑得发亮。他想起药袋还在台阶上,里面有消肿的药膏,可现在去拿,这球怕是就输了。赵磊刚才那下快攻没打成,三班已经把球运到了前场。
别碰。江川把林暮的手拨开,单脚跳着往篮下挪。
林暮没再跟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跳。江川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追着他,比刚才更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玻璃珠子。他突然想起林暮把速写贴在客厅墙上的样子——用他工具箱里那卷快用完的黄胶带,四个角粘得歪歪扭扭,胶带边还黏着几根头发。
最后三十秒,比分还是45比44。
赵磊带球突破,被两个人夹在中间。他把球往江川这边扔,江川跳起来接时,左腿突然失去力气,整个人往前扑去。球没接住,砸在他胸口,又弹到地上。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三班的人在跳着喊,江川他们班的人却没什么声音。赵磊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篮球,骂了句。
没事吧?他蹲下来看江川的脚踝,去医务室?
江川摇摇头,撑着赵磊的肩膀站起来。左腿刚一沾地,就疼得他倒吸口凉气。脚踝处的肿包已经顶得裤腿变形,像塞了个小馒头。
不用。江川说,回家擦药。
赵磊还想说什么,林暮突然开口了:我扶他。
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江川低头看他时,林暮已经站到他左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架在他腋下。他的胳膊很细,隔着球衣布料,能摸到骨头的形状,可架住江川身体时,却意外地稳。
不用你。江川想推开他。
林暮没松手,只是把胳膊收得更紧了些。他的头埋得很低,江川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后颈的头发被汗打湿,黏在皮肤上,像片深色的云。
走吧。林暮说。
江川没再说话。他把大部分重量压在林暮胳膊上,左腿点着地,一瘸一拐地往场外挪。红色球衣的下摆扫过林暮的手背,沾着的煤渣子蹭在他手背上,留下道黑印。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煤渣地上,像幅没画完的素描。江川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林暮说的那句话——铁北也不是那么糟糕。
他低头看了眼架着自己的林暮,又看了看脚踝处鼓起来的肿包,突然觉得,这点疼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身边有个愿意架着他走的人,总比一个人瘸着强。
江川的脚步越来越慢,左腿几乎不敢沾地,每走一步,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能感觉到林暮的胳膊在微微发抖,却还是咬着牙撑着他,一步一步往校门口挪。
夕阳彻底沉下去了,天开始发暗。江川看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操蛋的篮球赛,好像也不是全无意义。至少让他知道,这铁北的破地方,还有人愿意为他停下来,等他慢慢走。
江川的脚踝肿得更厉害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