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上新的纱布,林暮用胶带固定好,打了个漂亮的结。好了,他抬起头,对上江川的目光,这几天别乱动,好好养着。
江川了一声,目光有些复杂。
林暮收拾好医药用品,放回抽屉。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九点了。我...我该回去了。他小声说。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想走,可是又觉得自己不该一直赖在这里。
江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暮拿起沙发上的书包,背上,又蹲下来摸了摸铁蛋的头:铁蛋,我走了。
铁蛋了一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林暮站起身,走到门口,换好鞋,回过头看了江川一眼:那我...先走了。
江川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
林暮拉开门,外面的冷空气立刻涌了进来,带着铁北夜晚特有的煤烟味。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带上了门。
楼道里一片漆黑,声控灯坏了好几天,没人来修。林暮摸着墙壁,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到二楼平台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江川正拄着拐杖,单脚跳着从楼上下来。铝合金拐杖在昏暗的楼道里反射出微弱的光。
江川?你怎么下来了?林暮赶紧跑回去扶他。
送送你。江川的声音有点含糊。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林暮连忙说,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
走吧。江川没理他,继续往下跳。他跳得很慢,每一步都很稳,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暮只好扶着他的胳膊,慢慢往下走。楼道里很安静,只有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和两人的脚步声。
走到一楼,江川停了下来:到这儿就行了。
林暮点点头,却没松开扶着他的手。谢谢你。他看着江川的眼睛,认真地说。
江川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路上小心点。
林暮应了一声,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夜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苍凉。
那个...林暮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你也早点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江川了一声:知道了。
林暮转身,慢慢往巷口走。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过头,看见江川还站在原地,拄着拐杖,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很挺拔。
林暮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快步跑了回去,站在江川面前,喘着气:江川,你...
江川看着他,眼神有些疑惑。
林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说谢谢你收留我,想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想说我不想走,可话到嘴边,却都变成了沉默。
江川看着他,突然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暮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想跟你说声晚安。
江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过了几秒,他才低声说:晚安。
林暮笑了笑,这次真的转身走了。他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江川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走出巷口,林暮回头望了一眼,江川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他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睛有点湿润。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应该是刚才帮江川收拾茶几的时候不小心揣进口袋里的。
林暮笑了笑,把钱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包。他抬头望向夜空,铁北的夜晚看不到几颗星星,只有一轮残月挂在灰蒙蒙的天上。但林暮却觉得,心里亮堂堂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拐杖声。
林暮惊讶地回头,看见江川竟然追了出来,正拄着拐杖,单脚跳着往他这边来。
江川?你怎么出来了?林暮赶紧跑回去。
江川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额角的汗珠在路灯下闪闪发光。他看着林暮,沉默了几秒,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林暮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江川突然追出来是要干什么。
过了大约三秒钟,江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林暮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那个,江川避开林暮的目光,看向别处,以后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我这儿。
林暮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看着江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川似乎有点不自在,又重复了一遍:听见没有?没地方去,就来我这儿。
林暮的眼睛突然就模糊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看着江川略显别扭的侧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幅度很大,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点掉。
江川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行了,赶紧回去吧。他挥了挥手,转身,拄着拐杖,单脚跳着往回走。
林暮站在原地,看着江川的背影,直到他再次消失在巷口。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他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铁北,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一个...家。
林暮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向前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却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