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愣住了:“十二块?”他刚才明明算的是苹果三块五一斤,两斤是七块,香蕉两块五一斤,两斤是五块,加起来确实是十二块。可是……怎么这么便宜?他以为至少要花二十多块呢。
“对啊,十二块,”摊主笑了笑,“看你是学生,给你算便宜点!”
林暮接过袋子,苹果沉甸甸的,香蕉散发出甜甜的香味。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又有点高兴。十二块钱,比他预想的便宜多了。他从书包夹层里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十元纸币,又从钱包里找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一起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钱,数了数,揣进兜里,又从筐里拿起两个小苹果,塞进林暮的袋子里:“送你两个,刚掉下来的,有点小,但是甜!”
林暮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叔叔。”
“拿着吧拿着吧,”摊主拍了拍他的胳膊,手很粗糙,带着老茧,“学生娃,多吃点水果好!”
林暮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提着水果,转身往江川家的方向走。袋子有点沉,勒得他手指发疼,但心里却暖烘烘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水果摊,摊主已经又蹲下去,继续用破布擦着苹果,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
林暮把两个袋子的提手系在一起,挂在手腕上,然后把剩下的钱仔细地放回信封,塞进书包夹层。他数了数,还剩下八十八块。足够买几本素描本和一支好画笔了。
他提着水果,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个蹒跚的问号。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晚饭的味道,还有他手里水果散发出的甜香。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他的脚步不快,甚至有点慢。越靠近江川家的筒子楼,他心里就越紧张。江川看到他提着水果来,会是什么反应?会觉得他浪费钱吗?会不高兴吗?毕竟江川总是说“钱要花在刀刃上”。
可是……他就是想对江川好一点。想让江川和他爸爸,也能尝尝水果的甜味。
林暮走到筒子楼楼下时,停下了脚步。江川的维修铺还在,那个用木板和塑料布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单薄。但今天棚子是空的,没有停待修的自行车,也没有江川忙碌的身影。工具箱应该是锁起来了,上面盖着塑料布,用砖头压着边角。
江川已经回家了。
林暮的心跳更快了。他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看三楼江川家的窗户。窗户里亮着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在墙上投下模糊的人影。好像能听到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还有隐约的咳嗽声。
他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里的水果袋子,手心有点出汗。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皱巴巴的衣角拉平,又擦了擦鞋子上的灰尘。然后,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慢慢朝楼梯口走去。
楼梯间里很暗,即使是傍晚,也需要开灯。灯泡瓦数很低,光线昏黄,还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会熄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各家炒菜的油烟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筒子楼的味道。
林暮走到三楼,停在江川家门口。门是那种老旧的木门,上面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福”字。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里面的电视声和咳嗽声更清晰了。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口袋里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说“江川,我来了”,还是“我给你带了点水果”。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几乎要被里面的电视声淹没。
里面没有回应。
林暮又敲了几下,这次稍微用力了一点。
“谁啊?”
门里传来江川的声音,有点不耐烦,带着点沙哑。
林暮的心脏猛地一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点说不出话。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是我,林暮。”
门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一声,门开了。
江川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只是换了件干净的t恤。他的头发有点乱,额头上还有点汗,好像刚忙完什么活。看到林暮,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暮手里的水果袋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江川的声音还是有点不耐烦,但不算凶。
林暮看着他,心里的紧张突然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莫名的安心。他把手里的水果袋子往前递了递,小声说:“我……我买了点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