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把下巴埋进围巾里,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胸口发出来的,轻得像一阵风:\"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腿有点软,差点站不住。他低着头,不敢看江川的反应,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冰碴子,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是红的。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的\"呜呜\"声,还有远处不知谁家窗户里传出来的电视声,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在说什么。刚才还残留的一点嘈杂声好像突然被吸走了,空气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震得耳膜疼。
然后,他看到江川的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往前走,也不是转身,就是停顿了一下。
很短,大概一秒钟, aybe evehan that.就像自行车链条突然卡住了,齿轮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转。江川的肩膀似乎绷紧了一瞬,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点僵硬,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
林暮的心脏猛地缩紧了,他屏住呼吸,等着江川的反应。骂他一句\"矫情\"?或者像刚才在楼道里那样,假装没听见,直接往前走?
一秒钟之后,江川的影子又动了。
他抬起脚,继续往前走,步子甚至比刚才快了点,像是在躲什么。校服外套的下摆被风吹得晃了晃,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节奏,坚定,沉默,带着点仓促的意味。
他没有回头。
林暮站在原地,看着江川的背影一点点远了,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然后又因为下一个路灯的位置,影子缩短,再拉长。江川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好像刚才那个短暂的停顿从来没有发生过。
假装没听见。
林暮突然笑了一下,眼角有点湿。他抬手抹了抹,摸到一片冰凉,才发现自己又哭了。不是伤心,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他知道江川听见了。
那一秒钟的停顿就是证明。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没激起大浪,却一定沉到了底。在铁北这个地方,人们不擅长说\"谢谢\",也不擅长说\"不客气\",他们用沉默和背影交流,用动作代替语言。江川的停顿,就是他的回答。
林暮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他跨上自行车,脚撑一踢,车身稳稳地立住。虽然还没换闸片,但他觉得这车比什么时候都好骑。他蹬了一下脚踏板,链条发出\"咔嗒\"一声响,清脆得很。
他骑着车,慢慢跟上去,保持着刚才的距离。江川的背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像个移动的坐标,让他觉得心里踏实。
风还是很冷,但林暮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他把围巾又紧了紧,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也许过两天,他可以去江川家附近看看,帮他做点什么。扫扫地?或者只是在他修自行车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待着,递个扳手什么的。
江川还在往前走,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坚定得像铁北那些不会倒下的老厂房。林暮骑着车,跟在后面,觉得这条路好像没那么长了。
江川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假装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