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的脚步顿了一下。
林暮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江川的肩膀僵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夕阳的光正好照在他的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连校服外套上的褶皱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秒钟。
也许不到一秒钟。
林暮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紧张地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说谢谢,也许是刚才林建国带来的恐惧还没散去,也许是江川的背影让他觉得格外安心,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让这个人知道,他的帮助,他都记在心里。
江川动了。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林暮。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脚步甚至比刚才更快了些,带着点仓促的意味。
\"走了。\"他丢下两个字,声音有点闷,听不出情绪。
林暮站在原地,看着江川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芒也终于熄灭了,楼道里只剩下惨白的灯光,照着他孤单的影子。
他刚才明明看到江川顿了一下。
那短暂的停顿,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江川不是没听见,他只是假装没听见。
林暮突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他抬手抹了抹眼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酸,有点涩,又有点暖。
他走到自行车旁,摸了摸刚被江川检查过的后轮。金属的冰冷透过指尖传来,却让他觉得很安心。他跨上自行车,脚撑一踢,车身稳稳地立在地上。虽然还没换闸片,但他觉得这辆车比任何时候都要可靠。
走出楼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校门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照着空荡荡的街道。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还有谁家窗户里飘出的电视声。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晚饭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是铁北特有的气息。
林暮骑着自行车,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没有江川的背影可以追随,他突然觉得有点失落,又有点莫名的勇气。他知道江川为什么假装没听见,就像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说那句谢谢一样。
在铁北这个地方,温情是件奢侈的东西,太直白反而显得矫情。人们习惯了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把柔软藏在最深处,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露出一点点。
林暮骑着车,感受着晚风拂过脸颊。他想起江川刚才那个短暂的停顿,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也许,有些感谢不用说出口,也能被听见。就像有些关心,不需要挂在嘴边,也能被感受到。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林建国会不会再找他麻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铁北这个地方真正待下去。但他知道,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前面的路口,路灯坏了,一片漆黑。林暮深吸一口气,握紧车把,朝黑暗里骑了过去。自行车链条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知道,江川就在不远处,在那个亮着昏黄灯光的维修铺里,或者在那个堆满零件的小屋里。即使看不见,即使不说话,也有一种沉默的力量,支撑着他往前走。
就像铁北的冬天虽然漫长寒冷,但总有那么一点点阳光,能穿透厚厚的云层,照进心里,带来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