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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劫(二)(2 / 2)

剩下的五头饿狼,包括灰鬃自己,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灰色火焰,带着浓烈的腥风和嗜血的咆哮,从四面八方猛扑上来。

利爪、獠牙,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要将弥仞彻底撕碎,它们不再试探,发动了最凶猛的集群攻击。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弥仞的咽喉。

“吼——!” 绝境之下,一股源自千仞堂血脉深处的混合着无尽煞气的暴戾战意,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轰然冲破了伤痛的束缚。

弥仞眼中瞬间燃起两簇冰冷的、近乎疯狂的火焰,她不再保留。将识海中那微弱风茧所能引动的和体内仅存的一丝晶核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左手的乌鳞匕首。

嗡——!

黝黑的匕首刃身,骤然蒙上了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凝练的淡青色光晕,一股撕裂空气的锋锐煞气轰然爆发。

“杀!”

弥仞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她不再固守原地,反而迎着扑来的狼群,不退反进。

身体如同鬼魅般在利爪獠牙的缝隙间穿插,每一次移动都险之又险,每一次挥匕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

没有防御,只有最原始的杀戮。

刺眼,穿喉,剖腹,斩断关节。

乌鳞在她手中化作了死亡的旋风,那层淡淡的青芒赋予了匕首无坚不摧的锋锐。

狼爪抓来,被匕首精准地削断爪尖,狼口噬咬,匕首更快一步刺入咽喉。

一头狼从侧面扑向她的伤臂,被她矮身旋步避开,反手一刀捅入柔软的侧腹,狠狠一搅。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浸透了泥泞的地面。

狼的惨嚎、愤怒的咆哮和利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残酷血腥的死亡交响。

弥仞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伤痛被强行屏蔽。

她的眼中只剩下扑来的狼影和必须击碎的致命点,左肩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彻底崩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但她恍若未觉。

右臂随着身体的摆动无力地晃荡着,反而成了一种迷惑性的累赘,她的身法诡异而高效,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死神。

灰鬃的利爪撕开了她后背本就破烂的衣衫,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剧痛让弥仞的动作一滞,另一头狼抓住机会,猛地扑向她持匕的左臂。

“滚开!” 弥仞厉喝,身体猛地一个铁板桥后仰,险险避开狼口,同时左腿如同毒蝎摆尾般向上狠狠撩起,灌注了最后力量的脚尖,精准地踢在扑来恶狼的下颌上。

——咔嚓!

令人心悸的骨裂声,那恶狼的下巴瞬间碎裂,惨嚎着倒飞出去。

就在此时,头狼灰鬃抓住弥仞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如同灰色的闪电,从正面高高跃起,张开血盆巨口,带着腥风,直取她的头颅,这是必杀的一击。

弥仞瞳孔中映出那越来越大的狰狞狼口,避无可避!挡?左臂刚刚发力踢开另一头狼,来不及回防。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意志瞬间主宰了弥仞。

她竟然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身体最后一丝力量、连同那燃烧的疯狂战意,全部凝聚于左手乌鳞。

身体不退反进,迎着灰鬃的血盆大口,将乌鳞匕首如同标枪般,由下至上,狠狠捅向灰鬃暴露出的、相对柔软的咽喉下方。

噗嗤——!

乌鳞匕首那裹挟着淡青光芒的锋刃,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坚韧的皮毛和肌肉,深深贯入了灰鬃的咽喉深处,滚烫的狼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浇了弥仞满头满脸。

灰鬃那必杀的一扑,力量瞬间消散。它巨大的身体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剧痛,重重地压在弥仞身上,将她狠狠撞倒在地。

弥仞只觉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如同移位,喉头腥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而灰鬃,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绝望嘶鸣,幽绿的瞳孔迅速涣散,庞大的身躯在弥仞身上剧烈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不动了。

头狼毙命。

剩下的两头恶狼,看着倒在血泊中,被头狼尸体压住半边身体的弥仞,以及周围同伴惨死的尸体,眼中终于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它们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窜入枯林深处,消失不见。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被血染红的林地。

弥仞被沉重的狼尸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浓烈的血腥味、内脏的腥臊气和泥土的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她左肩的伤口彻底撕裂,鲜血汩汩涌出,浸透了身下的泥土。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重新席卷而来,淹没了刚才战斗时的疯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撕裂般的痛楚。

她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还能用力的左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压在身上的狼尸推开。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她仰面躺在冰冷、粘稠、混杂着狼血和自己鲜血的泥泞中,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风箱般起伏。

乌鳞匕首还死死握在左手,刃身沾满了粘稠的血浆和碎肉。

雨后的天空,灰蒙蒙的,透着一丝惨淡的光。

怀中的古籍,那急迫的共鸣,在经历了刚才疯狂杀戮的短暂屏蔽后,再次清晰的,如同催命符般敲击着她的灵魂。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近。

弥仞染血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挣扎着,用乌鳞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地坐了起来。

看着满地狼藉的狼尸,看着自己身上新增的、深可见骨的爪痕,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更重的伤,和更深的疲惫。

她扯下相对还算干净的衣襟内衬,咬着牙,用牙齿配合着还能动的左手,将左肩那道狰狞的伤口草草勒紧、包扎。

动作笨拙而颤抖,每一次勒紧都带来一阵眼前发黑。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一眼那些狼尸是否能提供食物。只是紧紧握着冰冷的乌鳞,感受着那唯一能让她保持清醒的寒意。

然后,她拄着匕首,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残破人偶,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不断滴落鲜血的身体,蹒跚却又无比坚定地,再次踏上了通往西北那条似乎永无尽头的血途。

身后,只留下满地狼尸和一片被血浸透的泥泞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