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倒映着萧见白苍白的脸,也倒映着他手中那柄名为“镇狱”的古剑。无相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他年轻的灵魂上。离开,苟延残喘,等待魔煞最终吞噬剑心与自我;留下,踏入九死一生的幽冥裂隙,以命相搏,求那一线“魔煞化锋”的通天之路。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几乎让他窒息。那“渊主残躯”、“混沌魔煞”、“魂飞魄散”的字眼,足以让任何人心胆俱裂。他才二十出头,剑道之路刚刚启程,还有太多未曾领略的山河,未曾挑战的高峰。
然而,就在这恐惧的深渊里,一股更加炽热、更加执拗的火焰,猛地腾起。
那是剑客的骄傲,是对剑道极致的渴望,是绝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魔煞化锋…驾驭混沌…” 萧见白低声呢喃,眼中那丝被恐惧压制的光芒,如同淬火的寒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这诱惑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连自身的力量都无法掌控,连随身的剑都无法驾驭,还谈何问鼎剑道巅峰?还谈何护佑想护之人?
慢性死亡?不,那不是他萧见白的选择。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他握紧“镇狱”,剑鞘的冰冷触感此刻反而带给他一种异样的坚定。他转向无相,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退路的铿锵:“我选…归源炼煞!”
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渡口炸响。
弥仞和不嗔心头同时一紧,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萧见白亲口说出这九死一生的选择时,巨大的担忧和敬佩依旧如潮水般涌来。
“老萧!” 不嗔忍不住喊了一声,光头急得冒汗,“那地方…听着就不是人去的!你再想想…”
弥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见白那决绝的侧脸。净源之力在她识海温润流转,她能感受到萧见白此刻那如同出鞘利剑般一往无前的心意。劝阻已无意义,她能做的,唯有支持。
“无需再想。” 萧见白打断不嗔,目光如电,“此路虽险,却是唯一生路,亦是…我的剑道!”
无相空无的目光落在萧见白身上,那古井无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认同,他并未言语,只是微微颔首。
“前辈!” 弥仞上前一步,对着无相躬身行礼,声音清越而坚定,“弥仞愿随老萧,同入幽冥裂隙!” 她体内净源之力对邪秽的天然克制,或许能在裂隙中起到关键作用。更重要的是,她无法让萧见白独自踏入那绝地。
“还有小僧!” 不嗔一咬牙,也梗着脖子站了出来,尽管腿肚子有点打颤,“降妖除魔…咳咳…普度众生…本就是出家人的本分。虽然…虽然这魔大了点…但老…萧有难,小僧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小仞仞也去。”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豪气干云,但发白的脸色暴露了他的恐惧。
无相的目光扫过弥仞和不嗔,在弥仞眉心的净源印记上略作停留,最终并未反对,只是平淡道:“幽冥裂隙,时空紊乱,凶险莫测。入内…生死自负。”
“晚辈明白!” “小僧省得!” 弥仞和不嗔齐声应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孙大夫,挣扎着扶着竹柱站起身,他浑浊的老眼深深地看着三人,尤其是萧见白和弥仞,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痴儿啊…都是痴儿…” 他从怀中摸索出一个极其古旧的、用油纸包裹的小布包,颤巍巍地递给弥仞。
“此乃…老朽祖传…半卷…《灵枢鬼门针》残篇…” 孙大夫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托付,“非…非治人之术…而是…定魂锁魄…探幽引气…于那…混乱之地…或…或有微末之用…小仞仞…你…收好…”
弥仞郑重接过那带着体温和岁月痕迹的小布包,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孙大夫毕生的期望。“多谢孙老!”
孙大夫摆摆手,不再多言,佝偻着背,缓缓走到那架青竹筏旁,坐了上去。“老朽…便在此…等你们三日…若三日未归…”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望着溪流下游的方向,眼中一片死寂的灰败。
无相见众人已决,不再多言。他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青翠竹竿,缓缓抬起,竿头并未垂线,而是指向溪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