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手机塞进衣兜,屏幕上那句“你以为你在赢?”还未来得及细看,林晚晴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吧,别在这儿吹风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站下去,明天感冒的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
苏雪已经先一步走到街口,路灯的光晕染在她的发梢,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回头望了陈默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肩上的包换到另一边。
三人从餐厅出来,夜色正浓。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一辆灰色轿车缓缓驶过,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陈默忽然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街角。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米色风衣的衣角被夜风轻轻掀起,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她手里紧握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低头盯着地面,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是艾琳。
他记得她。星辰集团的技术代表,上个月还在会议室里咄咄逼人地要求共享数据接口。那时的她站姿笔挺,语气不容置疑,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而此刻,她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
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这边。
陈默没有回避。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艾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移开。她转身欲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片枯叶在她脚下碎裂,散成几瓣。
就在这时,那辆灰色轿车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张瘦长的脸。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着艾琳,低声说了句什么。
艾琳没有立即回应。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捏着信封边缘,指节泛白。
车内男人不慌不忙地递出一张卡片。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接过。
车子很快启动,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红光,消失在街道尽头。
陈默一直注视着这一幕。
他没有看清卡片的内容,也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但他记住了车牌尾号:738。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二分。地点在中山路与解放街交叉口西北角。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到空白页,写下:“艾琳 + 灰色轿车 + 738 + 20:42”。合上本子,放回口袋。
“怎么了?”苏雪走回来问道。
“没什么。”他说,“刚才好像看到个熟人。”
“谁?”
“以前打过交道的。”他笑了笑,“可能认错人了。”
林晚晴也走了过来,顺手整理了下风衣领子:“你们俩聊什么呢?冷死了。”
“没事。”陈默说,“回去吧。”
三人沿着人行道缓步前行。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一家已经关门的书店时,陈默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艾琳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心里明白——有些人输了,不会安静退场。
艾琳攥着那张名片,独自走在昏暗的巷子里。
风越来越大。她把信封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到脸颊时,才发觉脸上有些湿润。
不是雨水。
她以为自己没有哭。
可眼睛却酸涩得厉害。
三个小时前,星辰集团驻华办公室。
主管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说:“艾琳小姐,董事会决定终止您的职务。即刻生效。”
她问为什么。
“项目失败,损失巨大。”主管说,“总部需要一个交代。”
她冷笑:“你们明明知道技术壁垒在中国这边,我只是执行任务。”
“但你是负责人。”主管没有抬头,“交接文件在桌上,请签字。”
她没有签字。她抓起桌上的信封摔在地上,转身就走。
走廊里有人在小声议论。她清晰地听到了“替罪羊”三个字。
她没有回头。
她不需要回头。
此刻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白底黑字,印着一行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公司名,没有头衔,只有一个名字:王振国。
她本可以回国。申请调离,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但站在这条冷清的巷子里,她脑海里全是晚餐时的那一幕。
陈默坐在中间,左边是那个神情清冷的女记者,右边是明艳动人的女星。他们谈笑风生,灯光映在他脸上,连镜片都反射着从容的光。他看起来那么轻松,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而她呢?
被无情地踢出局,连一句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她把名片攥得更紧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城南旧厂区。
生锈的铁门半开着,院子里堆满了废弃的机器零件。墙皮剥落,野草从水泥裂缝中顽强地钻出。一座三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几扇窗户的玻璃已经碎裂。
艾琳站在门口,风衣裹得很紧。
来之前她想过要不要报警,或者联系媒体曝光星辰集团的甩锅行为。但她知道这没有用。这种事,在哪个国家都一样。
她只想找回点什么。
不是职位,不是名声。
是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