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伸进口袋,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屏幕是黑的,他没解锁,只是用指腹摩挲着边框微微凸起的弧度,又轻轻塞了回去。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苏雪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她说校报下周要做校园爱情专题,眼睛里有光在跳。“有个投稿特别有意思,”她往前倾了倾身子,“说是有个男生每天都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背单词,后来对面多了个女生,也在背单词。两个人整整三个月没说过一句话,最后一起考上了研究生。”
她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你说巧不巧?”
陈默点点头:“是挺巧的。”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故事太假了?”苏雪歪着头看他。
“不是假。”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是很多人不敢把同一件事做太久。”
苏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杯子放回桌面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你呢?你会坚持一件事很久吗?”
“会。”他答得没有犹豫,“只要值得。”
空气安静了片刻。窗外有风,一片枯叶啪地贴在玻璃上,停留了一瞬,又被风带走了。
陈默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十七分。实验室这时候应该已经清场了。值班的老李十点交班,九点半左右总会去接热水,顺便和保安在走廊里聊上几句。那是系统最松懈的时候。
不过今天他并不担心。刚刚胜诉,安保自动升了一级,门禁记录、摄像头、网络流量全都设了双重复核。就算有人想动手脚,也得有合法权限才行。
更何况,b-07那台备用主机平时根本没人用,只做版本同步和应急恢复。连他自己都很少登录。
他没想到的是,此时市看守所第三监区的通话室里,一部登记为家属联络用的电话刚刚挂断。
王振国还坐在铁桌前,手搭在话机上。灰蓝色囚服的袖口已经磨得发白。刚才那通电话用了预设的暗语,表面听是亲戚问病情,实际上每句话都藏着另一层意思。
“艾琳完了”——前一轮行动失败;
“但他们以为赢了”——敌人已经松懈;
“去实验室,找b-07主机,插U盘执行静默协议”——这才是真正的指令。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多问,只回了声“明白”。
那人叫周志明,原是某军工单位的技术员,因为私自拷贝资料被开除了。后来被王振国发展成外围成员,专门负责需要物理接入的任务。他不擅长远程攻击,但对老式内网架构了如指掌,知道怎么绕过基础防御。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一张伪造的临时运维通行证,半年前借着设备巡检的机会复制下来的。这张卡进不了核心区,但能刷开通往东侧机房走廊的防火门。
晚上九点四十二分,一道身影出现在实验楼东侧的巷道里。
深色工装外套,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工具箱。那人走到通风井下方,放下箱子,打开锁扣,取出一把小型液压剪。
两分钟后,通风口的螺丝全部卸下。他收起工具,利落地爬了进去。
管道里很窄,积着厚厚的灰。他低着头往前挪动,动作熟练得像走过很多遍。七分钟后,他在预定位置停下,用螺丝刀撬开内侧挡板,轻轻跳下。
这里是机房外的检修通道,平时没人来。墙上有个小型配电箱,旁边就是b-07主机的外接端口区。
他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黑色U盘。外观普通,容量不大,但里面装着经过多重加密的潜伏型病毒。一旦插入,就会伪装成系统更新进程,在后台悄悄修改文件索引。
等到下次大规模数据同步,所有备份都会被污染。到时候就算发现异常,也找不回原始版本了。
他看了眼手表:九点五十八分。
还有五分钟换岗。
他拔掉主机侧面的备用USb接口保护盖,把U盘插了进去。
屏幕没有任何反应。绿色的进度条在系统底层静静运行,三分钟后消失。
任务完成。
他拔出U盘,重新塞进内衣夹层,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主机编号——b-07,右下角贴了张黄色标签,写着“非必要勿动”。
他嘴角动了动,最终没笑出来,转身钻回通风管。
十点零三分,老李端着水杯走进监控室,和夜班同事打了个招呼,顺手扫了眼屏幕。
所有节点都显示正常,红色警报没触发,权限访问记录里也没有异常条目。刚才那次登录来自内部Ip,验证信息完整,系统自动归类为常规操作。
一切正常。
与此同时,梧桐巷的咖啡馆里,服务生端上来一块提拉米苏。
“您点的甜品。”她说。
陈默抬头:“谢谢。”
苏雪看着蛋糕:“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
“上次聚餐你吃了两块。”他说,“我以为你要打包第三块。”
“哪有!”她瞪他一眼,“那是沈如月干的事。”
“她确实打包了。”陈默笑了,“还说是带回去给赵小虎补脑子。”
苏雪噗嗤笑出声:“她现在管账可认真了,前天为了省五十块快递费,非要自己扛着示波器零件坐公交。”
“她乐意。”陈默切下一小块蛋糕,“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就会主动做事。”
苏雪盯着他:“那你呢?你找到自己的位置了吗?”
“我一直都在。”他语气平静,“只是别人没看清而已。”
苏雪没再追问。她总觉得陈默说话总是留一半,但从不让人觉得敷衍。反而像剥洋葱,一层一层,每次都能看到新的内容。
她低头喝了口咖啡,忽然皱眉:“这杯有点凉了。”
“要不要换一杯?”陈默问。
“不用。”她摇摇头,“喝完就好。”
陈默的目光落在她手边的采访机上。那是她常用的录音设备,金属外壳已经磨损,按键边缘磨得发亮。
“你还用这个?”他问。
“习惯了。”她说,“数字设备容易出问题,这个老式磁带机反倒靠谱。”
“其实可以升级一下。”他说,“我认识做音频压缩技术的人。”
“哦?”她挑眉,“又是你那个‘朋友’发明的东西?”
“差不多。”他笑,“反正比你现在这个轻一半,存储量大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