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国走进来,目光扫过赵天虎手里攥着的报纸碎片,嘴角细微地动了一下,没多问,直接把文件袋递过来:“刚巧听说您在琢磨新产品,我这儿有份日本那边的市场评估报告,兴许有点用。”
赵父接过袋子,抽出里头的纸。第一页抬头写着《便携式调频收音机国内市场需求分析》,数据列得密密麻麻:未来三个月,同类产品需求预计超过二十万台,毛利能到六成以上。
他呼吸一滞。
“这……你们从哪儿搞来的?”他问。
“朋友在日本电器展上拿的。”王振国语气平淡,“这类东西在东南亚已经卖火了,国内早晚也得跟上。关键是看谁动作快,谁就能占住坑。”
赵天虎眼睛亮了:“爸,听见没?不止咱一家想干!这是机会!”
王振国看着赵父,话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光有市场不行,技术才是关隘。不过——”他略一停顿,“南边模具厂我熟,三天能出样机模子。另外,一些核心元件,也能走特殊渠道拿,价钱比市面低三成。”
赵父心里咯噔一下:“你肯投技术?”
“不算投。”王振国笑了笑,“合作。贵厂出产能和人工,我这边提供技术支持,利润对半。就一个要求——”他看向赵天虎,“要快,越快越好。”
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
赵天虎死死盯着父亲,一字一顿:“爸,机不可失。错过这村,咱厂这辈子就只能修修补补,混口饭吃。”
赵父的手慢慢收紧,捏皱了报告纸的边角。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头那点犹豫不见了。
“成。”他说,“明天叫车间主任来一趟,我把这机子给他,照着弄。外壳得重新设计,不能完全一样。”
“明白人。”王振国点点头,“换个壳子,改个名号,任谁也挑不出理。”
“但我有个条件。”赵父忽然抬头,“所有改动,得我亲自过目。出了事,我担着,不能连累工人。”
“那是自然。”王振国应得爽快。
赵天虎咧开嘴笑了,身子重重靠回轮椅背,手指用力抠进扶手的棉布里。布料“嗤”地一声,裂开个小口,露出底下发黄的海绵。
“陈默……”他低声念叨这个名字,像在嚼一块锈铁,“你让我躺在这儿,我就让你的心血烂在大街上。”
王振国踱到窗边,望向远处厂区的方向。夜色漫上来,但有一间屋子的灯亮得扎眼——那是技术科的绘图室。
他摸出钢笔,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仿制启动,高频滤波模块用次品电容替代。
笔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三个月内,必须批量上市。
赵父还低着头,琢磨那收音机里面的构造,嘴里嘀咕:“电源这部分得加强散热,不然天热了容易烧管子……”
王振国合上本子,声音轻缓:“赵厂长放心,这些细节,我们一定‘考虑周全’。”
他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经过赵天虎身边时,两人的目光短促地碰了一下。没说话,却像通了气。
门关上之前,王振国最后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电路板。
焊锡还没化,图纸刚铺开。
但第一个破绽,已经悄无声息地埋进了线路里——原本该接稳压管的地方,被标成了普通的整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