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茹轻轻报出:“户部主事李嵩的夫人王氏,在城南有处‘暖香别院’,常邀女眷小聚。苏氏是常客。李家……与陈爹爹家曾是世交。” 她口中的“陈爹爹家”,此刻指的自然是她目前明面上的身份,“陈霜霜”的娘家,已卸任的陈尚书家。线索在此刻串联。李嵩,户部,世交,暖香别院,蝴蝶暗号。
梁铮拍板:“好。元娘配药,阿泰安排彦茹以合适身份进入别院,布置人手,内外策应,务必周全。”
梁府的小药房内,灯火通明。元元熟练地称量、研磨、调和,最后将混合了甘草、绿豆、金银花等多种解毒药材的蜜丸搓成龙眼大小。
“成了,”她将几颗褐色药丸递给梁铮,“不过,我故意只用了七分药力。”
梁铮接过,在指尖捻动,神色并无意外,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赞许:“半效之药,既可在彦茹真有不测时暂保性命,又可让她有‘中毒虚弱’的理由,便于她留在别院内暗中观察,而不引人疑心。元元,你思虑得很周全。”
元元松了口气:“我总觉得,彦茹这次主动请缨,不仅仅是为了查案。她好像……藏着很多心事,连秦泰都未必全然知晓。”
“她身世复杂,背负甚多。”梁铮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们既要借她之力,也需护她周全。这半效之药,便是我们的后手。秦泰那边,我稍后会去与他分说,他虽心急,却也明白其中利害。”
与此同时,秦泰在梁府的书房内。
两名身着夜行衣、气息精干的男子肃立听令,是他最信赖的暗探头领。
“夫人会以合适的身份进入暖香别院。你们二人,设法混入别院仆役之中,一人负责内外传递消息,另一人需尽可能贴近保护,务必隐匿行迹。”秦泰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与他平日里那副慵懒贵公子的模样截然不同,“记住,夫人的安危,高于一切。若她有半分损伤,或是消息传递有误……”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寂静的夜里,“不必等我命令,优先保人,若情况危急,可动用一切手段,事后报我即可。”
“是!属下遵命!”两名暗探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他们深知,这位上司一旦触及底线,其手段之狠辣果决,无人能及。
而在秦泰和赵彦茹夫妇二人暂居的客院厢房内,烛光柔和。彦茹她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握着元元刚刚送来的、用精致小瓷瓶装好的三颗解毒丸。瓷瓶温润,她却感觉指尖一片冰凉。
“元娘,辛苦了,这药我会随身带着。”她对着前来送药的元元柔声道,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属于“陈霜霜”的脆弱,“你放心,我会惜命,我还等着……和你们一起去江南看看呢。”她的话语轻软,带着对未来的些许憧憬,完美地掩饰了内心的波澜。
送走元元,房门轻轻合上。
赵彦茹脸上的柔弱如潮水般褪去。她拔开瓶塞,倒出那三颗褐色药丸,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然后,她取来一方干净的丝帕,极其小心地将其中两颗药丸用指甲刮下约莫三分之一的分量,分别用丝帕包好。一颗稍大的,她藏入了贴身荷包最内层的夹层;另一颗稍小的,则被她塞进了梳妆台一个极其隐蔽的榫卯缝隙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将只剩下两颗多一点的药丸放回瓷瓶,紧紧握在手中。烛光下,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决绝,有算计,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她需要这“半效”的药力来制造中毒假象,也需要留下部分“干净”的药粉,作为日后可能需要的……“证据”。她不能完全依赖他人的保护,即使那是梁铮和元元的好意,是秦泰倾尽全力的守护。有些路,她必须自己走;有些真相,她必须亲手揭开;有些仇,她必须亲自去报。这藏起的药粉,是她为自己留的退路,也是她投向深渊、用以搅动浑水的一颗石子。
窗外,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赵彦茹吹熄了烛火,将自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手中那微凉的瓷瓶,提醒着她即将踏上的、遍布荆棘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