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旧宫遗梦(2 / 2)

老宦官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蹒跚着又走近了两步,目光依旧胶着在那支炭笔上,伸出枯瘦的手指虚点了点:“小娘子这笔……倒是稀奇得很呐。不像毛笔,倒像是……像是把黑石头磨细了塞进木棍里?写字定是又快又利索,就是少了些毛笔的韵味咯?”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技术性好奇,仿佛一个老匠人看到了新奇的工具。

元元心中一动,谨慎地回答:“公公好眼力。确实是贪图方便,自己胡乱做着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她刻意回避了任何可能暴露来历的词汇。

“做着玩?能做出这般巧思,小娘子过谦了。”老宦官那双精亮的眼睛终于从炭笔移到了元元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精密的器物,“这心思……让咱家想起早年机缘巧合下得的一件小玩意儿,也是这般……不合常理,却又妙用无穷,非是凡间手艺所能及。”

元元的心猛地一跳!他指的,莫非就是皮卡丘所说的、“漏”过来的现代物品?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位,极大概率就是那位神秘的“鬼工”!

梁铮适时开口,语气沉稳,将话题引回:“听公公方才所言,似乎认识那位苏婉容乐师?”

老宦官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地转向梁铮,浑浊中透着洞悉一切的精明:“认识?这深宫里头,谁又真正认识谁呢?不过是听得几句闲话,看得几眼浮沉罢了。”他话锋一转,竟直接点破,“二位大人查这些陈年旧账,是为了眼下镜月湖里那位穿错了衣裳的苦主吧?”

他竟然如此直接!

梁铮面色不变,元元却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老宦官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干涩得令人不适:“那事儿啊……邪性。脸没了,衣裳倒是穿得整齐……嗬嗬……”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有些东西啊,仿得再像,假的终归是假的。就像那鸾鸟,画皮画骨难画魂,缺了那点与生俱来的灵性,雕得再精细,也就是块冷冰冰的石头玩意儿。”

他竟然主动提到了鸾鸟佩!

他果然知道内情!

元元按捺住急切,追问道:“公公见过真的鸾鸟佩?”

老宦官却打了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人老咯,记性如筛子,漏风咯……倒是以前手痒,闲着无事描画了些小东西……”他颤巍巍地从那宽大的袖袋里摸索了半晌,掏出一本薄薄的、封面油腻破损、边角卷曲的小册子,递向元元,“这破烂玩意儿,兴许对小娘子这等巧思之人还有些许用处?留在咱家这儿,也是白白喂了蠹鱼……”

元元迟疑地接过。册子入手很轻,仿佛没有重量。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张张用极细墨线绘制的图谱,结构之复杂精妙,令人叹为观止——各种奇巧的机关锁钥、器物剖视图、零件分解图,其精准度和复杂度,远超这个时代工匠的普遍水平!

当她翻到中间某一页时,呼吸骤然停滞!

那页纸上,赫然用极其精准的笔触,详细绘制着一枚鸾鸟玉佩的三面正视图、侧视图、乃至精细无比的剖视图!每一道纹路的走向,每一个弧度的变化,镶嵌宝石的卡榫结构,甚至内部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小的暗格机关……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与赵彦茹所佩戴的那枚真品,几乎不差分毫!甚至…更为透彻!

“这……”元元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疑问。

却见那老宦官已经转过身,慢悠悠地向书架更深处的阴影里踱去,只留下一句飘忽不定、如同谶语般的话:

“故纸堆里待久了,霉气重,闷得人心口发慌……还是外头热闹啊……听说今年上元节的灯会,陛下要与民同乐,定然是……格外好看咯……”

话音袅袅,最终连同他那干瘦的身影,一同彻底消失在了档案库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元元紧紧握着那本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机关图谱,指尖冰凉。梁铮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走到元元身边,目光落在那幅鸾鸟佩结构图上,眸色深不见底。

这位神秘出现的“鬼工”,他主动赠图,暗示鸾鸟,提及灯会……他究竟是谁?是善意提醒,还是别有用心地将他们引向更深的陷阱?他与十年前的苏婉容消失案,与如今的镜月湖女尸案,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联?

深宫旧梦,迷雾重重。而那本看似解答关键的图谱,却仿佛成了一枚更加扑朔迷离的钥匙,即将开启的,是真相之门,还是灾祸之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