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失笑,心中那点残余的尴尬被她这话语驱散,化为一片暖融的涟漪。他忍不住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一缕滑落到腮边的发丝轻柔地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细腻的耳廓,两人均是一顿,一种微妙的电流似乎在触碰间蔓延开来。
“好。”他看着她,目光深沉而专注,应下了她这“夫妻”与“搭档”的宣言,也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巳时刚过,秦泰准时出现,毫不客气地自行落座,目光在梁铮身上一转,调侃道:“梁大人看来恢复得不错,昨夜未曾被那虎狼之药伤了根本吧?”
梁铮面色一沉:“秦佥事今日前来,莫非就为说这些?”
秦泰收了玩世不恭的神色,正色道:“自然不是。你们查羽宅,想必已查到赵相夫人吴氏近来疯狂往京郊别院运送财物吧?”
元元接口:“正是。但赵相位极人臣,俸禄赏赐丰厚,吴氏何必冒此奇险,贪敛如此巨财?”
秦泰冷笑一声,指尖蘸了杯中茶水,在桌上缓缓划动:“她岂是为钱?羽宅握着的,是半个京城官员见不得光的把柄!谁没在那儿留下过信物,做过悖德荒唐之事?这些,才是比金银更厉害千百倍的筹码!”
梁铮追问:“那羽宅幕后之主,还是吴耀祖?”
秦泰却缓缓摇头,用茶水在桌上清晰写下三个字——赵彦屏。
梁铮与元元瞬间僵住,如遭雷击!赵彦屏?赵相长子,堂堂工部侍郎,科举探花出身,娶了皇后侄女,前途无量的清流俊彦…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梁铮下意识反驳。
“有何不可能?”秦泰将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盒推到他们面前,“看看吧,这里面是赵彦屏与羽宅管事的密信往来,如何利用吴氏敛财、如何借此控制官员、甚至如何策划吴耀祖假死脱身,皆是他一手安排!吴耀祖?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幌子!他真正要的,是借此积攒能动摇朝局的势力,满足其更大的政治野心!”
梁铮猛地打开木盒,里面一叠信笺,字迹确是赵彦屏的手笔,内容触目惊心!他攥紧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难怪…难怪吴氏如此执着!原来背后是他!可那十一具骸骨!羽宅里那些孩子!难道就因为他的野心,便白白牺牲了吗?!”
秦泰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吴耀祖,我明日便可让他横尸街头,给你一个交代。但赵彦屏,你动不得!再查下去,牵扯的将是无数官员、乃至后宫、皇亲!朝堂震荡,根基动摇,这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我不管什么朝堂根基!”梁铮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眼中怒火燃烧,“我只要一个公道!若连这等骇人听闻的罪行都能因所谓‘大局’而被掩盖,那我梁铮穿着身官袍,还有何意义?!岂非成了帮凶!”
两人剑拔弩张,争执不下。梁铮心中充满无力与愤怒,一边是必须昭雪的冤屈,一边是赵彦臻、赵彦茹兄妹即将面临的毁灭性打击。
就在这时,内室屏风后传来“哐当”一声轻响,似是有人跌倒。元元脸色一变,急忙转过去,只见赵彦茹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泪水汹涌而出,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大哥…怎么会是大哥…”她破碎的哽咽终于溢出喉咙。
元元扶起她,心中沉重万分,叹道:“事已至此,慌也无用。自保尚在其次,得立刻将彦臻叫来!这件事,你们兄妹必须共同面对。”
赵彦茹泪流满面,只会茫然点头。
梁铮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却只觉得寒意刺骨。赵彦屏精心编织的巨网,早已将吴家、赵家乃至更多势力紧紧缠绕成一个无法轻易解开的死结。这案子,注定无法让任何人全身而退。
前路,似乎只剩下更深的深渊和更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