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十上香时,握香的那只手…对,左手!食指的指尖,是不是比旁边的手指短了那么一小截?看着有点别扭?”
赵彦茹笔下如有神助!随着僧侣们零碎记忆的拼凑,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轮廓变得清晰:高耸的颧骨线条冷硬,微抿的薄唇透着一丝刻薄,嘴角下方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清晰可见!尤其她着重刻画了那只握着线香的左手——骨节略显粗大,但食指的末端,确实比其他手指明显短了一小截!整个形象瞬间从模糊的剪影,变成了一个具有鲜明特征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走出来的活人!画像透着一股阴郁压抑的气息。
梁铮看着这幅精准传神、细节到位的画像,眼中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灼热的光芒,忍不住脱口赞道:“画得好!形神兼备,特征抓得极准!比之宫廷画师亦不遑多让!”这由衷的赞叹,是对其技艺最高的肯定。
赵彦茹放下笔,听到这从未有过的、来自梁铮的真诚赞誉,耳尖瞬间红透,血液似乎都热了几分,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她强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努力维持着惯有的骄矜,扬起下巴,哼了一声:“哼,这有何难?比描眉画眼简单多了!”但眼底那丝被真正认可的欣喜,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去,藏也藏不住。
然而,就在画像初成,排查即将围绕这个“斗笠男”展开之际,第九具尸体,以最惊悚、最嚣张、最令人发指的方式出现了!
它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莲池寺后园一口早已废弃多年、被荒草掩盖的枯井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次,头颅没有被带走!它就那么随意地、带着侮辱性地丢弃在布满青苔的井口边!
死者双目圆睁,瞳孔中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极致的惊恐和绝望,脸色呈现出死寂的青灰。最令人发指的是——在她原本光洁的左侧脸颊上,被人用利刃歪歪扭扭地刻下了一朵丑陋而诡异的莲花!深可见骨!暗红的血肉翻卷出来,与凝固发黑的血迹混杂在一起,如同恶魔打下的烙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和疯狂的挑衅意味!
凶手首次留下头颅,并在脸上刻莲!这已不再是单纯的隐藏身份,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丧心病狂的宣告与炫耀!是对大理寺、巡防营乃至整个京城公然的挑战!
整个大理寺和巡防营都被这灭绝人性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一股压抑的、想要撕碎凶手的怒火在众人胸中燃烧。梁铮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得能冻裂岩石,他二话不说,亲自绑好绳索,下到狭窄、恶臭、充满死亡气息的井底勘查。元元则强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和翻涌的胃液,蹲在井口边,仔细检查那颗被刻上莲花、死不瞑目的头颅。每一道扭曲的刻痕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神经上。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被污泥和血块黏连纠结的头发,一寸寸地检查着头皮、耳后、发髻深处…(一定要找到点什么…除了刻痕,他一定还留下了什么…) 突然,她的指尖在死者后脑勺发髻根部、紧贴头皮的位置,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物感!那感觉,不是头发,也不是污泥!
她的心猛地一跳!用最细的镊子,屏住呼吸,如同进行最精密的手术,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缕纠缠的发丝,镊尖稳如磐石,轻轻夹住了那个异物——一根细如发丝、长约半寸、在井口透下的微弱天光中闪烁着微弱银光的金属丝线!它绝非死者的头发,也绝非井底枯枝或污泥的残留物!
“梁铮!快上来!你看这个!”元元的声音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她将那根细若游丝的银线高高举起。
梁铮迅速攀上井口,顾不得满身污泥,接过那根在阳光下几乎难以看清的银线。他走到光线充足处,眯起眼,用手指的指腹极其小心地捻动、感受,然后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只见那银线质地纯净,柔韧异常,最关键的是,其表面有着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规律性的螺旋纹路!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是‘打银线’!”梁铮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斩钉截铁,“而且是‘银匠行会’里,只有手艺最为精湛的老师傅或者核心学徒才能打出的顶级货色——‘千丝银’!这种独特的螺旋纹路,是特制拉丝板的独有标记,根本无法伪造!凶手…必定与银匠行会密切相关!要么是核心银匠本人,要么是能频繁接触、使用这种顶级银料的人!” (金属切割…银匠!最初的侧写方向是对的!)
这条细如毫芒、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银线,如同撕裂厚重乌云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连环无头案的重重迷雾!凶手的身份,被这小小的金属丝,牢牢地锁定在了一个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职业群体之中——银匠!破案的曙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有力地刺破了笼罩京城多日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