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顺利小丫头长到了三月龄,小脸圆润了些,像只粉嫩的小包子,平日里咿咿呀呀,颇是讨喜。可这日,小包子突然变了脸。
黄昏时分,顺利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小脸涨得通红,任凭奶娘怎么抱着颠、拍着哄都无济于事。奶娘急得满头大汗,试了古法拍嗝,又用温热的布巾敷在她的小肚子上,可那哭嚎声依旧穿透力十足,搅得整个院子都不得安宁。
“少夫人!您快瞧瞧!小小姐这是怎么了?奴婢……奴婢实在没法子了!” 奶娘抱着哭得几乎背过气的小人儿,冲到元元面前,声音都带了哭腔。
元元赶紧接过女儿。小家伙在她怀里依旧哭闹踢蹬,小肚子摸上去硬邦邦的。这症状……太熟悉了!肠绞痛!现代育儿手册和老爸元开阳念叨过无数遍的婴儿常见病!
“别慌!” 元元强迫自己镇定,一边抱着女儿在屋里轻轻踱步安抚,一边飞快地在记忆里搜寻父亲教过的法子。艾草!温敷加按摩!
“毛豆!快去厨房,找些艾草来!越多越好!再切几片薄姜!要快!” 元元果断吩咐。
毛豆应声飞奔而去。很快,艾草和姜片备齐。元元让奶娘抱着依旧哭闹的顺利,自己动手煮了一小锅艾草水,待水温降到温热不烫手,用干净的布巾浸透,拧得半干,小心翼翼地敷在小顺利硬邦邦的小肚子上。温热的感觉似乎让小家伙舒服了一点点,哭声稍歇,但小眉头依然紧锁。
元元又伸出食指和中指,蘸了点温热的艾草水,避开肚脐,在小家伙肚脐周围顺时针轻柔地打圈按摩。手法是老爸教的,讲究力道均匀、方向一致。
“少夫人……这……” 奶娘看着元元的动作,欲言又止,脸上带着明显的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讳,“这艾草……女子碰了……怕是不太吉利……”
元元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舒服最重要!管他吉利不吉利!”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按摩了小半盏茶功夫,小顺利紧绷的小身体似乎放松了些。元元又取过切好的薄姜片,贴在顺利小腿外侧的“足三里”穴位附近老爸说过这穴位有助于缓解肠胃不适,然后点燃一小段艾条,隔着姜片,保持适当的距离,进行温和的灸疗。艾草的独特辛香混合着姜片的微辣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奶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信半疑。
神奇的是,不到半个时辰,小顺利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紧皱的小眉头舒展开来,绷直的身体也软了下来,最后竟在奶娘怀里打着小呼噜,安稳地睡着了!
“老天爷!” 奶娘看着怀中熟睡的小脸,又看看元元,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少夫人……您这法子……还真灵!”
元元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老爸教的法子,穿越时空也管用!
随着小顺利在元元的照料下一天天壮实起来,元元在梁府内院行走时,也多了几分底气。她开始有意识地梳理内务,观察府中人事。这一观察,便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她院里的丫鬟,名字都带着“豆”:毛豆、豌豆、豇豆……而接触到的梁铮身边的下属,无论是府里的护卫,还是偶尔来禀报公事的捕快、杂役,名字里则多带着“竹”:毛竹、箭竹、慈竹……
一次与毛豆闲聊,元元故作随意地问起:“你们这名字,挺有意思的,都跟豆子干上了?”
毛豆一边给元元梳头,一边笑嘻嘻地说:“回少夫人,这都是大人起的。我们这些丫鬟,还有外院那些叫‘竹’的兄弟,大多都是当年兵灾时流离失所的孤儿,或是逃难来的流民。大人心善,收留了我们。大人说,叫‘豆’的,是希望我们能在梁府落地生根,好好过日子;叫‘竹’的,是盼着他们像竹子一样,坚韧有节,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元元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心头像被温热的泉水熨过。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身份如何变幻,梁铮骨子里那份守护弱者的赤子之心,那份警察的底色,从未改变。这份认知,让她对这个冷面阎王,又多了一层深切的认同感。
老夫人文氏的态度,似乎也因小顺利的茁壮成长而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日请安时,她难得地没再冷言冷语,目光扫过奶娘怀里白胖精神的梁顺利,又瞥了元元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倒也不是毫无用处。”
这几乎算是“褒奖”了!
接着,文氏慢悠悠地道:“铮儿不让府里养私医。常用药材,都是按季采买。你既懂些医理,往后这采买药材的差事,就交给你了。明日随方嬷嬷去趟东市药行,把单子上的东西备齐。” 说着,示意身边丫鬟递过来一张长长的清单。
元元心中狂喜!终于能出府了!终于能看看这活生生的明朝街市是什么样子了!她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恭敬地接过清单,垂首应道:“是,母亲。儿媳定当尽心。”
翌日,天朗气清。元元强压着雀跃的心情,带着毛豆,跟着那位眼神精明的方嬷嬷出了梁府侧门,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油车。
东市药行果然热闹非凡。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混合的、或辛香或苦涩的复杂气味。高大的药柜直通屋顶,伙计们踩着梯子上下取药。元元拿着清单,在方嬷嬷挑剔的目光下,仔细挑选着党参、黄芪、当归、熟地……她甚至还凭借父亲耳濡目染的知识,分辨出几味药材的成色优劣,让那药行掌柜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采购顺利结束,两大包药材被搬上了车。方嬷嬷似乎对元元的表现还算满意,脸色稍霁。马车晃晃悠悠驶离喧闹的东市,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准备抄近路回府。
元元靠在车厢壁上,还沉浸在第一次接触明朝市井的新奇感中。忽然,马车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怎么回事?” 方嬷嬷不悦地掀开车帘问道。
车夫的声音带着疑惑:“嬷嬷,好像……好像车轮……”
话音未落!车帘猛地被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从外面扯开!一张蒙着黑布的脸瞬间出现在元元眼前!那眼中凶光毕露!
元元心头警铃大作,刚要惊呼,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湿布就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巨浪般瞬间将她吞没!她最后的意识,是毛豆惊恐的尖叫和方嬷嬷的怒斥,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冰冷、坚硬的地面触感将元元从昏迷中唤醒。她头痛欲裂,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挣扎着坐起身,全身酸痛。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遭环境。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三面是粗糙冰冷的实心土墙,一面是厚重的、紧闭的木门。唯一的“窗户”,是靠近屋顶房梁处的一个小洞,约莫只有碗口大小,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天光,只能勉强分辨出外面是白天,根本无法钻出。
“我靠……” 元元用磐江话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啥子情况?绑架?连个反派都不露脸,剧本都没得?搞啥子飞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