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堂里，烛火摇曳不定，突然 “噼啪” 一声爆了个灯花，火星子溅起又落下。苏晚紧紧捏着药囊，指节都泛白了，仿佛要把药囊捏碎。
夜枭的血在青砖地上洇成了暗红的星子，看着怪吓人的。顾昭身上玄色朝服上的血渍还带着他的体温，那温度混着苏晚方才按他手背时留下的药香，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晚晚。” 顾昭突然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得就像砂纸擦过瓷片，听得人心里直发涩。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信纸上自己的字迹，那半页《伤寒杂病论》的小楷，原本是今早他满心欢喜替她抄的治咳方。可谁能想到，影一竟然能从碎纸堆里翻出这半页，又用密文胶重新拓印成谋逆的书信，这心思简直太可怕了。
苏晚心急如焚，一把将药囊塞到顾昭怀里，囊里的透骨钉硌得他掌心生疼。“夜枭说‘真正的计划是明日’，你今早提过天牢新收了御苑工匠的状子。御苑……”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攥住顾昭的手腕，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很急。“今早我替张婶的孙子治烫伤，听见两个小乞丐说，御苑的早朝仪仗队今晚上要彩排。”
顾昭一听，瞳孔骤然收缩，就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一样。
御苑本是皇帝祭天前的斋戒之地，按照原本的安排，明日早朝该在含元殿举行。可三日前，皇帝突然改了规矩，说要在御苑的承光阁举行 “与民同庆” 的朝会，这旨意还是他亲自拟定的。
“影一要借仪仗队的人混进去。” 苏晚赶忙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牛皮纸，又蘸着夜枭的血在上面画起来。“透骨钉是幽冥门的，他们这帮人惯用毒，就像方才夜枭臂弯的紫线，那就是‘七日腐骨毒’发作的迹象。影一给他们下了毒，逼他们今日必须动手。” 当她画到御苑回廊处时，笔尖突然一顿。“这里是死角，平常暗卫都不会查。”
顾昭听到这，突然伸手握住苏晚握笔的手。
他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 “吧嗒” 一声滴在图纸上，正好落在苏晚标红的死角位置。“你去过御苑？”
“上个月替安国公夫人治产后风，她住在御苑偏殿。” 苏晚反手回握住他，指腹轻轻蹭过他掌纹里的老茧，那触感熟悉又安心。“回廊第三根柱子下有块松动的砖，能藏人。”
顾昭低头看着图纸，苏晚用鲜血写的字歪歪扭扭，但此刻却比任何暗卫的密报都要清晰明了，每一笔都透着焦急与担忧。
他二话不说，突然扯下自己的束发带，小心翼翼地把图纸仔细裹好。“我这就调影三的人去御苑布防。老吴 ——”
“在。” 守在门外的老吴听到呼喊，立刻掀帘走进来，腰间的佩刀不小心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医馆的事您尽管交代。”
“带十个护院守前院，阿福守后门，把药柜钥匙给晚晚。” 顾昭一边说着，一边把药囊递给老吴。“要是有穿玄色短打的人靠近，别犹豫，直接放倒。”
老吴接过药囊时，忍不住扫了眼苏晚，只见她正把最后一枚银针收进针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老吴心里清楚，这姑娘从前给人扎针，手稳得就像钟摆，可如今却在微微颤抖，可见她心里有多紧张。
老吴重重地应了声 “是”，转身时又补上一句：“您和苏姑娘尽管去，医馆有我在，就算是只耗子，也别想爬进来。”
顾昭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衣角却被苏晚拽住。
苏晚仰头看着他，眼尾还带着方才打夜枭时蹭上的血渍，看着有些狼狈却又无比坚定。“我跟你去御苑。”
“太危险。” 顾昭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担忧。
“我能认得出幽冥门的毒。” 苏晚急忙摸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一脸认真地说道。“影一的人要是中了腐骨毒，毒发的时候会抓脖子，我可以在暗处盯着。”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就像一声叹息，“你方才说‘天牢’，我怕……”
顾昭听到这，突然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唇带着血腥气，又混着夜露的凉意，让苏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带你去，但你得躲在承光阁的飞檐上。”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枚青铜令牌，递给苏晚。“这是暗卫的隐行令，守卫见了会当你是个摆件，不会打扰你。”
御苑的夜雾比医馆的浓多了，就像一大团白色的棉絮，把整个御苑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苏晚小心翼翼地缩在飞檐的青瓦后，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一下下撞着瓦当，仿佛要冲破胸膛。
顾昭站在承光阁台阶下，身上的玄色大氅被风一卷，就像一团沉在雾里的墨，显得格外深沉。
他身侧站着影三，正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影三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说了句：“属下这就去换防。”
更漏敲过三更，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沙沙” 作响，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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