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顺着通风口的铁栅栏,丝丝缕缕地渗进密室,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渐渐凝聚成细密的水珠。苏晚后颈一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凉意就像一条冰冷的小蛇,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静尘师太沿着石阶缓缓走来,脚步声在石阶上碾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踩在苏晚那已经绷紧到极致的神经上。
“苏大夫可知,慈恩庵的规矩?” 静尘师太的声音里裹挟着一丝笑意,可尾音却像淬了冰,冷得刺骨,“擅闯密室者,活不过子时。”
苏晚的指甲几乎要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般的痕迹。
她清晰地闻到静尘师太身上那缕沉水香,和密室里弥漫着的药草味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腥甜得让人发腻的气息。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前夜在太后寝殿,她就闻到过,而这正是导致太后头晕嗜睡的罪魁祸首。
她袖中紧紧攥着的那包迷药,已经被捂得温热。她暗暗数着自己的呼吸,眼睛紧紧盯着静尘师太,只要静尘再靠近半步,她就准备扬粉、撞门,然后朝着顾昭所在的方向拼命跑去。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微响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像极了影十四惯用的暗号。
苏晚睫毛猛地一颤,余光迅速瞥见通风口闪过一道黑影。定睛一看,是影十四的银质飞镖,稳稳地钉在她脚边的青砖上。镖尾系着半片碎纸,墨迹还未干,上面写着:“顾统领已带兵至庵外。”
看到这行字,苏晚喉间陡然泛起一丝热意,那是劫后余生的酸楚。
暗卫传递的消息向来精准无误,顾昭既然已经到了,那慈恩庵的门此刻想必已经被玄甲卫围得水泄不通了。
静尘师太还在盯着通风口,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苏晚瞅准这个时机,迅速弯腰拔下飞镖,然后将碎纸揉成一团,一狠心咽进了肚里。这是暗卫们铁一般的规矩,情报绝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师太!前院有位顾公子求见,说是太后身边的人!”
门外小尼姑的喊声,就像一根突然绷断的弦,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静尘师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身上的僧衣还要白,转身时,腰间的佛珠不小心撞在石壁上,发出 “当啷” 一声清脆的响声。
苏晚趁机一下子闪到她身后,摸索着找到了暗门的铜环。这暗门是她昨夜替慈恩庵老尼治腿伤时,无意间瞥见的逃生通道。
“哪里走!” 静尘师太发现苏晚要跑,猛地扑过来,伸手去抓她的发辫,指甲刮过苏晚的耳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
苏晚咬着牙,用力推开暗门。刹那间,晨雾 “呼” 地一下灌了进来,雾气中裹着顾昭身上那熟悉的沉水香。
她一个踉跄,正好栽进一道温热的怀抱。苏晚急忙抬头,一下子撞进顾昭漆黑如墨的眼眸。此刻,顾昭的双眼像烧红的炭火,从她的发顶一路扫到鞋尖,满是关切地问道:“伤着没有?”
“没。” 苏晚喘着粗气,急忙伸手摸怀里的账册。纸张已经被冷汗浸湿,有些发软,但好在还完整无缺。
顾昭的手掌轻轻覆上来,帮她按住账册,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耳后的血痕,他的眼尾瞬间紧紧皱起,语气冰冷地问道:“静尘干的?”
“跑不了她。” 苏晚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庵门方向。只见二十名玄甲卫已经整齐地列成刀阵,把慈恩庵围得严严实实。影十四正站在门首,刀尖挑着静尘师太的度牒,在晨风中晃来晃去,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静尘师太追了出来,连僧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狼狈地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月白僧衣上沾了半片泥污,却还强装镇定,端着一副慈悲的笑容说道:“顾公子这是何意?贫尼不过是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
“出家人?” 苏晚向前踏出一步,怀里的账册被她攥得哗啦作响,“师太可知道,太后娘娘的安神香里,掺了三分之一的曼陀罗花?您每月初一送进慈宁宫的‘静心丸’,主料竟是西域的软筋散?”
静尘师太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像被针刺了一般,变成了针尖大小。
她身后的小尼姑青莲突然 “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哭着说道:“师太…… 是您让我把香灰混进曼陀罗粉里的,说太后娘娘闻着舒服…… 奴婢不敢……”
“住口!” 静尘师太扬起手,想要打青莲,却被影十四眼疾手快,用刀尖挑住了手腕。
顾昭随手将一个檀木匣朝着静尘师太的脚边抛去,匣盖 “啪” 地一下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张银票,每张银票上都清晰地盖着 “承泽王府” 的朱红色印章,旁边还有半袋暗褐色的药粉,正是苏晚在密室麻包里取的样本。
“这是慈恩庵近三年的账册。” 苏晚弯腰捡起一张银票,抬头看向人群外那个身着绯色衣衫的身影。李承泽正站在银杏树下,腰间的玉牌被晨露浸润,泛着冷冷的光。苏晚大声质问道:“三皇子殿下,您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香火钱,需要每月十五送三千两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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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的脸瞬间变得像庵里的素斋一样惨白。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一下子撞在树干上,结结巴巴地说道:“苏大夫莫要血口喷人!本王与慈恩庵素无往来……”
“素无往来?” 顾昭冷笑一声,又朝着李承泽抛过去一卷黄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