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香灰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锦缎官服的袖口蹭过香炉,一下子带翻了半炉香灰。暗褐色的粉末簌簌地落在金砖上,看起来就像撒了一把凝固的血。
等冯承安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后,苏晚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赶忙取出银针,在酒精灯上仔细烤了烤,然后刺入太后的人中穴。
太后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指尖也微微蜷缩了一下。苏晚心里一喜,有反应了。
可她刚要拔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苏大夫。” 不知何时,青荷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声音轻得就像一片羽毛飘落。“有些事,不该知道便不知为妙。” 她的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水光,看起来既像是要哭,又像是在笑,“您救了太后娘娘,这是大功劳...... 可功劳太大,容易招风。”
苏晚握着银针的手没有动。
她能闻到青荷身上的香粉味,其中还混杂着一股极其淡的苦艾香,这味道和柳婉儿马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有劳青荷姑娘提醒。” 她垂眸,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针囊,语气平淡得就像在拉家常,“只是民女既然穿上了这身医袍,就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受害。”
青荷没有再说话。
苏晚只听见她的绣鞋碾过香灰的声音,沙沙作响,就像春蚕啃食桑叶一般。
等那脚步声消失在廊下,她才抬头看向床上的太后。只见老人的眼角挂着一滴泪,顺着皱纹缓缓滑进了鬓角的白发里。
子时三刻,医馆的门被轻轻叩响。
苏晚正在给林氏煎安神汤,药罐里飘出酸枣仁淡淡的甜香。
她打开门,顾昭的影子裹挟着夜露落了进来。他玄色的披风上沾着点点露水,在月光下就像撒了一把碎钻。
“慈恩庵。”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挂在门后,直接切入主题,“那批安神香是慈恩庵的静尘师太送的,说是用庵后百年古檀磨的。” 他从袖中取出半块香饼,深褐色的,表面有着细密的纹路,“我让人查了,静尘师太的俗家侄子,上个月刚收了柳家五千两银子。”
苏晚接过香饼,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表面。
柳家可是晋州首富,而晋州已经三年大旱了,可赈灾粮却总是到不了百姓手里...... 她不禁想起逃荒路上那些饿死的人,还有母亲为了半块饼给人扎针时,那颤抖的手。想到这些,她的喉间突然泛起一股腥甜。
“赤尾藤生长在晋州深山。” 她把香饼放在案上,火光照在饼面上,泛出暗暗的红光,“冯大人方才派人来报,香灰煅烧后有血色结晶 —— 确实是赤尾藤提炼的血凝散。”
顾昭的指节捏得发白,愤怒地说道:“静尘师太敢对太后下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他突然伸手握住苏晚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手背传了过来,“明日我陪你去慈恩庵。”
苏晚摇了摇头。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清冷的光辉洒落在香饼上,就像铺了一层霜。“慈恩庵是太后的香火地,你去太引人注目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袖中的玉佩,那是太后给的,温温的,像个小太阳。“我以求香为名,更容易探到消息。”
顾昭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院外突然传来苏小川的哈欠声。
小男孩揉着眼睛,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的小褂子系得歪歪扭扭的,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姐,我要喝水......”
苏晚赶忙弯腰抱起弟弟,红薯的焦香混合着他发间的奶味,钻进了她的鼻腔。
她突然想起逃荒路上,小川饿得直哭,她把最后半块窝窝头塞给他时,他懂事地说 “姐你吃” 的样子。
现在,小川有了热粥,有了暖和的被子,可这天下,总有些人想把这些美好的东西都夺走。
“顾昭。” 她抬头看向他,眼睛里映着烛火,满是坚定,“我要让那些想害百姓的人,付出代价。”
顾昭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小川的发顶,又替苏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轻声说道:“好。” 他的声音轻得就像一声叹息,“我陪你。”
窗外的月亮渐渐向西边沉下去,清冷的月光照在案上的香饼上,泛着冷冷的光。
苏晚望着那抹暗红,轻声说道:“明日,我得亲自去一趟慈恩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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