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解下腰间短刀,刀鞘上还留着昨日磨过的锋锐,那锋锐仿佛能划破这沉沉的夜色。若半柱香后听不到苏晚吹的叶哨,他不介意拆了这赵王的偏院,哪怕与赵王正面为敌。
偏院里,翠儿正蹲在地上帮苏晚捡药材。她的手突然碰到苏晚的手背,掌心里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这是程先生书房的账册。” 她的声音细得像蚊蝇,仿佛生怕被别人听见。“我见他昨日用密信封了往晋州送,就... 就偷了副本。”
苏晚的指尖触到账册封皮的磨损处,那磨损处有些粗糙,是被人反复翻看留下的痕迹。她迅速将账册塞进袖中,借着捡药材的动作低声:“你为何信我?”
“柳侧妃喝了他们的补汤后,身上的紫斑更重了。” 翠儿的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发出 “滴答” 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前日拉着我的手说,若她死了,要我帮她找个能救更多人的医女。”
苏晚的喉结滚动了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起今日给柳侧妃诊脉时,那双手腕上的紫斑 —— 分明是慢性中毒的症状,可赵王请来的太医院医正偏说是什么 “气血瘀滞”,这背后的阴谋,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苏姑娘!” 灶边的刀疤厨娘突然喊了声,“汤要溢了!”
苏晚抬头时,正撞进那女人阴鸷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她笑着应了声,转身时袖中的账册硌得胳膊生疼 —— 里面记着的,怕是不止药材出入,还有晋州那三年干旱里,被吞掉的赈灾粮数目,以及背后隐藏的惊天阴谋。
同一时间,赵王的书房里,顾昭举着酒杯与李承泽对饮。檀木桌上摆着清蒸鲈鱼,香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沉水香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奢华而神秘的气息。
“顾校尉近来总往京中要地跑。” 李承泽夹了块鱼肉,银筷在瓷盘上敲出轻响,那轻响仿佛在敲打顾昭的神经。“本王昨日还见你在西市药铺待了半个时辰,可是在查什么?”
顾昭的指腹压着杯壁,杯底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那光在他眼中闪烁不定。“不过是替陛下查些民生小事。” 他的声音沉稳,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民生?” 李承泽突然笑了,笑声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看似轻盈却暗藏玄机。“那顾校尉可知,本王前日收到晋州来信,说有个逃荒的医婆,用银针救了二十几个染疫的百姓?” 他放下筷子,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顾昭。“那医婆的女儿,现在正在本王的偏院。”
顾昭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猛地一紧。他端起酒杯时,酒液在杯口晃出个小弧度,仿佛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王爷说笑了,卑职不过例行巡查。”
“例行巡查?” 李承泽的指尖叩着桌案,“笃笃” 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那顾校尉可知道,本王的偏院地下,藏着什么?”
顾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面上仍挂着笑,喉结却动了动 —— 赵王这话说得太轻,倒像是猫戏耗子时的低语,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偏院里,苏晚送走翠儿后,蹲在青石板前。方才按动的凹痕处,石板缝隙里渗出了点潮气,那潮气带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她扯下鬓边的银簪,簪子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轻轻撬了撬,石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那回响仿佛来自地下的深渊,透着一股神秘和未知。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丑时三刻 ——” 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夜风卷着枯叶掠过墙头,枯叶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夜的秘密。苏晚袖中的账册被攥得发皱,她望着灶台上还在冒热气的汤瓮,又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青石板 —— 地下的密道里,该藏着赵王的 “北疆计划” 吧?
她摸出袖中那半块赤尾藤残渣,放在鼻端轻嗅。苦味里混着丝甜,像极了顾昭昨日给她带的糖蒸酥酪 —— 可这甜,是要人命的甜。那股味道让她想起那些因赤尾藤中毒而痛苦挣扎的病人,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决心。
“苏姑娘!” 院外传来影十四的低语,“赵王的护卫换班了,西角门留了道缝。”
苏晚将银簪别回发间,指尖触到后颈的冷汗,那冷汗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冰冷。她望着偏院外的夜色,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 地下毒室的门,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