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毒染东市·生死一线(2 / 2)

说完,他便惊恐地缩回头,准备溜走,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戴斗笠的男人?黑箱子?赵娘子在哭?无数线索在苏晚脑中瞬间串联起来!福运酒楼的后院,正对着其中一口被投毒的水井,距离不过数丈远!

苏晚眼神一凝,一把拉住小豆子的手腕,他的手腕细得像根柴禾,隔着脏污的衣袖都能摸到骨头:“别怕,你帮了我们大忙。现在,带我去找那个赵娘子,我让春桃给你拿一整袋胡饼。”

福运酒楼此刻早已大门紧闭,门板上还贴着“今日歇业”的红纸,在风中簌簌作响。苏晚在顾昭亲卫的护卫下,直接从后门进入,门轴发出“吱呀”的朽坏声,像老人的咳嗽。

酒楼内空无一人,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杯盘的碎片,后厨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像受伤的野兽在呜咽。推开一扇通往地窖的暗门,一股刺鼻的药草味扑面而来,混着浓重的霉味,呛得人鼻腔发酸。

只见一名中年妇人瘫坐在地,发髻散乱,钗环掉落在脚边,她面前摆着一个打开的黑木箱,箱子的铜锁还挂在搭扣上,里面赫然是尚未用完的赤尾藤粉末,以及一套精巧的研磨、分装工具——玛瑙研钵里还沾着灰白色的粉末,牛角小勺放在一旁,边缘泛着冷光。

正是福运酒楼的老板娘,赵娘子。

看到苏晚和她身后杀气腾腾的卫兵,赵娘子浑身一抖,像被泼了盆冰水,面如死灰,“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膝头撞在坚硬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他们抓了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他们说,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做,每天天不亮就往井里投一包药,就……就把我儿子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寄给我啊!”她抓住苏晚的裤脚,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我只是想让我儿子活着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声都充满了绝望与悔恨,像钝刀子割在人心上。

苏晚心中一叹,这又是“幽冥门”惯用的卑劣伎俩。他们从不自己动手,而是像毒蛇一样,寻找城中那些有软肋、有牵挂的普通人,用最残忍的方式逼迫他们成为自己的爪牙,事后再将这些棋子一一清除,干净利落。

她走上前,亲自将痛哭失声的赵娘子扶了起来,她的手臂僵硬如铁,苏晚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苏晚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哭没有用。你听着,继续为他们做事,等事成之后,你和你儿子都活不了,他们只会杀人灭口。但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合作,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不仅能保住你的性命,还能保证,我们会拼尽全力救出你的儿子,让更多无辜的人免于此难。”

赵娘子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茫然地看着苏晚,仿佛没听懂她的话。

苏晚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在桌上摊开。羊皮纸的边缘有些磨损,带着淡淡的药草香,那上面用朱砂和墨笔绘制着一张复杂的人体经络图,红线标注着毒素蔓延的路径,黑线则是经络走向,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赤尾藤毒素侵入人体的路径、不同阶段的症状,以及数十种相生相克的药理反应,甚至还有几处用朱笔涂改的痕迹,显然是反复推敲过的。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大夫都为之震惊的毒理图谱!

苏晚的指尖点在图谱上“心脉”的位置,那里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叉:“这种毒,发作时先损心脉,再蚀五脏,天下间除了我,无人能解。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告诉我,‘幽冥门’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他们给你的药,还剩多少?”

赵娘子看着那份详尽到令人恐惧的图谱,又看着苏晚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鄙夷,只有冷静的笃定。她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像决堤的洪水,她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他们……他们说,东市只是开始……下一处,是……是西市的粮仓……”

夜色如墨,将整座京城吞噬,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巡防营指挥司内,烛火摇曳,灯花“噼啪”爆响,映着顾昭那张冷峻如雕塑的侧脸,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已经一夜未眠,眼白布满了红血丝,一道道命令从这里发出,像一张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紧,笼罩住整个京城。

突然,一名暗卫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中央,单膝跪地,甲胄上还沾着夜露,声音嘶哑而急促:“主上,北疆八百里加急密信!”

顾昭霍然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他一把夺过火漆密封的信筒,指尖用力,火漆应声而裂。当他展开信纸,看清上面内容的刹那,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滔天怒焰,像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泣血——北疆边防军中,突发百余名士兵集体中毒,症状与京城东市一般无二,军医束手无策,已开始出现死亡!

他手中的信纸被寸寸捏紧,指节因用力而根根发白,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连跳动的烛火都为之一滞,火苗矮了下去,仿佛怕被这股寒意冻伤。

东市的恐慌,是为了扰乱京城,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拱卫国门的北疆大军!毒倒士兵,动摇边防,蛮族便可趁虚而入,到时候内忧外患,整个大靖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顾昭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决绝,像淬了冰的刀锋。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金戈铁马的重量,在死寂的夜里回响:“这不是一次袭击,而是一场……战争。”

战争已经打响,而京城,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帝都,此刻却成了最先失守的、最混乱的、也是最需要被拯救的战场。

眼下,被封锁的东市之内,数十名中毒者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们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皮肤开始泛起青黑色。恐慌如同瘟疫,正从每一个缝隙中疯狂蔓延,像无形的藤蔓,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现有的医馆,人手不足,药材匮乏,根本无法承受这即将到来的、席卷全城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