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之的旧部?” 赵将军的手本能地按上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敌意。
“李敬之早死了。” 顾昭望向院外飘着雪的天空,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一群迷失方向的蝴蝶。“但他的幕僚,他的算盘,还在转。”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铜锣声,那声音清脆响亮,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氛围。孙公公那尖细的嗓子跟着飘过来:“圣上口谕 —— 顾昭接旨!”
顾昭的身子微微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苏晚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终究只对她点了点头,便大步迎了出去,步伐坚定而沉稳。
朝会的事是后来听影十一说的。皇帝在金銮殿上龙颜大怒,猛地掀了茶盏,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皇帝称顾昭是他隐姓埋名二十年的义子,从今日起,暗卫统领的身份正式见光。满朝文武听闻,震惊不已,朝笏纷纷掉落在地,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孙公公宣读圣旨时,顾昭跪得笔直,额头紧紧抵着青石板,那青石板透着丝丝凉意,仿佛要沁入他的骨髓。他清楚地听见皇帝说:“往后你不必再穿夜行衣,坐堂审案,也该露露脸了。”
“这是束缚。” 顾昭傍晚回医馆时,手里提着个食盒,食盒上还残留着些许热气。他的神色有些凝重,“陛下要我从暗处走到明处,往后查案得先过六部的眼。”
苏晚正给林氏换药,闻言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也给了你名正言顺的权。” 她轻轻揭开食盒,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是碗炖得稀烂的山药粥,粥面上还点缀着几颗红枣,像是冬日里的红宝石。“暗卫能查的,毕竟有限。”
顾昭没接话,目光落在她案头的信上 —— 米白色信笺,边缘泛着浅金,正是李敬之府里那种掺了沉水香的墨,那熟悉的香味似乎还萦绕在空气中。信上八个字力透纸背:“棋局未终,何谈胜负?”
“他在监视我。” 苏晚把信折起来,动作干脆利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从医馆到工地,从阿娘的病到义诊司的砖。”
“所以更要加快。” 顾昭拿起她桌上的《战地急救》,缓缓翻到 “金疮止血散” 那页,纸张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赵将军今儿又募了十个医工,我让人查过底,明儿就能来。”
“等等。” 苏晚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动作迅速而果断。“赵将军说新来的医工里,有个总往药库溜的?”
“已经审了。” 顾昭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的薄茧,那薄茧是她多年行医留下的印记。“是三年前伪造兵部文书的逃犯,拿了钱来探咱们的药方。”
苏晚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看来有人等不及想看我们的底牌。”
夜更深时,万籁俱寂,苏晚送顾昭到医馆门口。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亮像块冻硬的糖,高高地挂在 “活死人医” 的匾额上,洒下清冷的光辉,给整个医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顾昭驻足望了会儿灯火通明的医馆,那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一小片雪地。忽然低声道:“你以为你赢了,其实......”
“才刚刚开始。” 苏晚接口,声音坚定而沉稳,仿佛穿透了这寂静的黑夜。
顾昭转头看她,眼里有雪光在跳动,像是闪烁的星辰。“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听见了。” 苏晚指向义诊司的方向。风裹着细响吹过来,那声音像是木梁在痛苦地呻吟,又像是墙土在无奈地剥落,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顾昭的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工地!”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往城东跑。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们的衣服猎猎作响。身后传来苏小川的喊叫:“阿姊!顾统领!” 可风声太大,他们听不清了。
月光下,义诊司的院墙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个沉默的巨人。那面新砌的承重墙,正裂开蛛网状的细纹,细纹在夜色里缓缓蔓延,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正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