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刚跨进医馆后门,怀里那本浸透了血的账本便被顾昭稳稳地接了过去。他微微低头,指腹轻轻抹过染血的纸页,眉头瞬间紧拧成一道锋利的刃,那眼神仿佛要透过这染血的纸张,看穿背后隐藏的所有阴谋。“先处理伤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苏晚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正顺着指缝缓缓往下淌,在地上晕染出一小片暗色的痕迹。
林氏端着药箱从内室匆匆出来,一眼便瞧见女儿站在廊下,在晨光的映照下,脸色白得如同浸了水的纸,毫无血色。“晚晚?” 老医婆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药碗险些摔落在地,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
“娘,我没事。” 苏晚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安抚母亲,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母亲那发红的眼眶时,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影十三倒在血泊里的模样,那惨烈的场景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进她的心里,喉间像是塞了一团浸了酒的棉花,又辣又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
顾昭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后颈,那温热的体温透过粗布缓缓渗进来,如同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她紧绷了整夜的弦。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仿佛给了她无尽的力量与安慰。
“有客。” 顾昭突然抬眼,目光如炬,望向不远处。
只见东厢房的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一位蒙面女子静静地立在门边,青衫的下摆沾着清晨的露珠,宛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微光下闪烁着。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卷泛黄的账册,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她的腰侧挂着一个小巧的铜铃,微风拂过时,铜铃轻轻作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极了苏晚方才在院墙上匆匆瞥见的那道影子。
“这才是完整的账目。” 女子的声音轻柔,仿佛生怕惊碎了这清晨的薄雾。她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苏晚瞧见一双灵动的眼睛,眼尾有颗鲜艳的朱砂痣,如同点睛之笔,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我是青鸢,曾在李府做侍女。” 她轻声说道。
顾昭的手瞬间按上腰间的匕首,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戒备,然而在触及苏晚递来的眼神后,他的手缓缓松开。苏晚明白,这个女子或许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人物。
苏晚缓缓走到桌前,伸出指尖,轻轻拂过账册的封皮。她的目光瞬间凝固,那封皮上的纹路,竟然和孙先生留下的半块铜印严丝合缝。“孙先生?” 她不禁脱口而出,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孙伯是我爹的旧友。” 青鸢微微低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三日前他托人带信说‘青雀归巢’,我便知道该来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顾昭将那本带血的账本摊开在桌上,与青鸢带来的新账册并排摆放。苏晚的指尖在两本账册间轻轻游走,眼神专注而敏锐。忽然,她的动作顿住,眉头紧皱:“墨色不对。”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开旧账册的内页。只见夹层里飘出一片碎纸,上面 “血莲子三千斤” 的字迹还未干透,而新账册的墨迹却已泛着青灰。“李敬之玩的是双账本 —— 明面上的记假账,暗里的......”
“记的是杀人的账。” 青鸢接口,声音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微发颤。
苏晚继续翻到新账册的最后一页,指甲盖轻轻叩了叩纸页的接缝处。顾昭立刻心领神会,抽出刀轻轻挑开,一张字条 “刷” 地落在桌上:“血莲子由漕船‘鸿运号’秘密运送至边军驻地。”
“边军?” 苏晚的瞳孔瞬间骤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控心散以血莲子为主料,若被掺进军粮......”
“李敬之要的是边军将领的命。” 顾昭的指节因为愤怒而捏得发白,他转身迅速抓起案上的漕运地图,烛火在他眼底燃烧,仿佛要将这黑暗的阴谋彻底烧毁。“我这就查‘鸿运号’下落。”
“查不到的。” 青鸢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焦急。“那船三天前就伪装成商船离了晋州,船牌换过三次,连漕运副官赵知远都只知个大概方向。” 她微微顿了顿,眼尾的朱砂痣随着情绪的翻涌微微发颤,仿佛是一颗跳动的火焰。“李大人早与藩王余党勾结,借天灾敛财是明,用控心散控制将领是暗...... 我爹是李府账房,不愿在假账上盖印,他便......”
她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细碎的呜咽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衫。苏晚这才注意到她腕间有道淡紫色的疤痕,像一条蜿蜒的小蛇缠在腕骨上,那是中毒后清淤留下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痛苦与折磨。
“他给我爹灌了哑药,又在参汤里下了鹤顶红。” 青鸢缓缓放下手,眼尾的泪把朱砂痣晕开一片红,如同绽放的血色花朵。“我收拾遗物时在炕洞里找到这本账册,藏在瓦罐里埋了三个月。要不是孙伯说‘活死人医馆’的苏大夫能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