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木门被撞开的声响,如同一记重锤,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比呼啸的风雪更为急切。苏晚刚将最后一味朱砂粉小心翼翼地撒进瓷瓶,那细腻的浅红药末还沾在她的指尖,宛如一抹艳丽的胭脂。就在这时,白羽像一阵裹挟着雪粒的狂风般冲了进来,他的羊皮靴在青石板地面上猛地打滑,身体踉跄了一下,发梢上结着的冰碴子,如同细碎的水晶,簌簌地落进领口。
他腰侧佩戴的暗卫腰牌,不经意间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 “当啷” 声,这声响在寂静的后堂里回荡,惊得药柜上悬挂的铜铃也跟着轻轻颤动,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不安。
“苏姑娘!” 白羽的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说出一个字,都要往手心里哈出一口白气,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晋王府的人今夜要在御膳房投毒!用的是梦魂花粉末,目标是陛下和几位内阁大臣!”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苏晚手中的瓷瓶不受控制地 “咔” 地一声磕在案上,发出清脆而惊心的声响。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苍白的痕迹,而梦魂花那独特的苦涩味,依旧如幽灵般缠绕在她的鼻尖,挥之不去。三日前,她刚在医馆后园发现有人夜闯药圃,当时只当作是寻常的采买纠纷,并未放在心上,此刻,所有看似零散的线索,却如同一把把利刃,突然串在一起,指向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她急忙抓起案头的药材清单,纸页在指缝间被攥得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局势而颤抖。“上个月王府派管家来买过三斤龙脑香?”
“是!” 白羽快速抹了把脸上的雪水,那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洇湿了一小片青石板。“我跟踪那管家到西市药行,他要的香料单子上写着龙脑、乳香、檀香,可我闻着那车货里有股子甜腥气,和您说的梦魂花味道像......”
苏晚的手指停在清单 “龙脑香” 一栏,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账目上工整的小楷,那字迹此刻看起来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阴谋。她清楚地记得前日核对库存时,这味香料平白无故少了五斤 —— 原以为是自己记错,可此刻,盯着这账目,她的后颈不禁泛起阵阵凉意。
梦魂花的毒性需借高温挥发,而御膳房每日寅时便要开始熬制早膳,灶火正旺之时撒入香料...... 那后果不堪设想。
“去暗卫营找顾昭。” 她当机立断,将解毒剂小心地塞进怀里,又从药柜最下层抽出一个红布包裹,里面是她精心新制的避毒丹。“告诉他御膳房东南侧有个供菜车进出的偏门,守卫戌时换班。”
话音未落,后窗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那声音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摩尔斯密码,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苏晚的手本能地按在腰间的青铜药铃上,铃舌轻晃,发出一连串细碎而悦耳的声响 —— 这是顾昭与她约定的暗号。
她轻轻掀开窗帘,就见雪地里笔直地立着一道玄色身影,大氅的下摆结着一层晶莹的冰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仿佛是铠甲上的鳞片。而他的额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珠,那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宛如红梅绽放在白雪之中。
“你受伤了?” 苏晚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顾昭一把握住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料传来,带着铁锈味的血渍沾染在她的手背上,那股铁锈味,混合着寒冷的气息,让苏晚的心猛地一揪。“晋王府的死士埋伏在暗卫营外,刚解决了一拨。” 他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令牌,“啪” 地一声拍在桌上,令牌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御膳房的情况白羽都告诉我了。你跟我混进去检查食材,我扮作杂役,你装成给御厨送药材的药商。”
风雪肆虐,卷着两人的衣摆猎猎作响,仿佛要将他们吞噬。苏晚盯着他眉骨处的擦伤,那道血痕从眉峰斜斜地划到颧骨,如同一条蜿蜒的红线,又像一抹未干的朱砂,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昨夜替他包扎时,他说 “暗卫的伤,原是要带进棺材的”,此刻,他却为了她,毫不畏惧地暴露在这风雪之中。
“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与心疼,伸手扯下自己的围巾,动作略显粗鲁地缠住他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为他挡住所有的伤痛。“但你若再独自涉险......”
“苏姑娘。” 顾昭低笑一声,那笑容在这寒冷的夜里却如同一束温暖的光,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轻柔而温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两人迅速赶到御膳房,御膳房里弥漫的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香料味,如同一股无形的浪潮,扑面而来。苏晚紧紧缩在顾昭身后,看着他将玄铁令牌亮给守卫,她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 那令牌是皇帝亲赐的 “如朕亲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连御膳房总管见了都要恭敬地哈腰。
守卫掀开棉帘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甜腥气扑鼻而来,比在医馆时闻到的更为浓重,那气味如同团黏腻的雾,紧紧缠在鼻腔里,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跟紧我。” 顾昭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这空气中的阴谋听见,他的玄色大氅轻轻扫过她的手背,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安慰。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堆满冬菜的廊下,绕过三个正在专心切羊肉的厨子,厨子们手中的菜刀有节奏地起落,发出 “咚咚” 的声响,与他们紧张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最后,他们停在了存放香料的木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