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魏显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撬动最大的混乱。现在,他已经布好了局,而我们,才刚刚摸到线头。”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顾昭说得对,敌人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鬼魅,藏在暗处,而他们却暴露在明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敌人监视。宫中处处是眼线,御药房、太后寝宫,甚至可能包括皇帝身边,到处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谁是人谁是鬼,根本无法分辨。
若他们现在大张旗鼓地动用暗卫司的力量去查,只会打草惊蛇,让魏显立刻斩断所有线索,甚至…… 对太后和苏晚痛下杀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晚问道,她紧紧攥着那份春桃画下的符号拓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纸张捏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下毒?”
“不。” 顾昭缓缓摇头,眼中寒光一闪而过,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带着致命的寒意。“蛇已经出洞,就要想办法把它引到阳光下,然后一击毙命。暗卫司的刀,善于在暗夜里割喉,却不适合在青天白日下审案。”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夜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吹得密室里的烛火摇曳得更加剧烈,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舞动,仿佛是一场诡异的舞蹈。
他眺望着远处皇城的轮廓,那片巍峨的宫殿群在夜色中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散发着神秘而威严的气息。然而,谁也不知道,其体内早已被寄生了致命的毒虫,正一点点侵蚀着它的根基。
“魏显的网,深深根植于宫中。要查这张网,必须有一把能光明正大伸进宫里,翻动每一笔账目,审问每一个宫人,甚至连后宫妃嫔、皇亲国戚都敢质询的利剑。”
苏晚顺着他的话,心念电转。能有如此权力的,绝非暗卫司,也非禁军,更非普通的大理寺。
唯有一个机构,以风闻奏事、纠察百官为天职,其官员虽然官位不高,却权重无比,被誉为 “天子耳目,朝堂鹰犬”。
顾昭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透。那眼神中,既有信任,也有担忧。
“苏晚,你现在是唯一能接触到太后,并且唯一能证实‘梦魂花’之毒的医者。你的证词,就像是点燃这场大火的火种。但火种需要狂风来助势,才能烧尽那些盘根错节的毒瘤。”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仿佛是来自黑暗深处的低语:“从现在起,回到你的医馆,回到太后身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你的诊治,稳住太后的病情,这是你唯一的护身符。宫里,已经变成了最凶险的猎场,而你,就是那个最显眼的诱饵。”
苏晚的呼吸猛地一滞。诱饵?她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经营了十五年,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魔鬼。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她看着桌上那枚属于谢参军的玉佩,想起他惨死的模样,那瞪大的双眼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想起太后那双被病痛折磨得浑浊的眼睛,充满了痛苦与无助;想起周老翁和春桃冒死递出的线索,他们眼中的坚定与信任。
她已经退无可退。
“我明白。” 苏晚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强行压进心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我不仅要救人,我还要…… 揪出那条毒蛇。”
顾昭凝视着她,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那弧度,如同寒冬的冰霜,透着无尽的冷酷与决然。
“很好。”
他走到密室一角,从一个上锁的暗格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递给门外等候的亲信,只低声吩咐了两个字:“备马。”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使命感。
随即,他转过身,对着苏晚,也像是对着这沉沉的夜色自语。
“天快亮了。黎明之前,总要有人去借一场…… 能涤荡乾坤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