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一。”顾昭轻声唤了一声。
影十一如鬼魅般从殿外闪入,手中高高举着一个铜匣。“这是从陆府地窖起获的,与藩王府密信同用的印泥、信笺,连墨汁都是同批松烟墨。”他轻轻掀开匣盖,露出半块沾着朱砂的印模——正是赵允熙的私印,那鲜红的朱砂如同鲜血,触目惊心。
陆大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断脖子的鸭子,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瘫坐在地,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陛下饶命!臣是被藩王威胁的……”
“威胁?”皇帝重新坐下,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你儿子在晋州当知府,贪了二十万石赈灾粮;你女儿嫁去藩王府,得了良田百顷。这也叫威胁?”
陆大人的嘴张了张,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赵允熙,削爵囚禁宗人府;陆显,赐毒酒自裁;涉案七人,革职抄家,交三法司严审。”皇帝的朱笔在罪状上重重勾划,墨迹晕开,如同一滩鲜血,触目惊心。“即日起,晋州赈灾粮由户部直接接管,朕派顾昭为钦差,三月内务必让百姓吃上饱饭。”
朝臣们齐刷刷地跪下,山呼“陛下圣明”,声音在殿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苏晚却注意到顾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那是他每次接重责时的习惯动作,仿佛在隐忍着巨大的压力和决心。
退朝时,朝臣们纷纷鱼贯而出,皇帝独独叫住了苏晚。他站在龙椅旁,晨光透过琉璃瓦斜照在他脸上,让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许。“苏姑娘,你救了大宁的朝局,救了晋州的百姓。”
苏晚慌忙跪下,心中一阵紧张:“陛下,臣女只是做了该做的。”
“该做的?”皇帝笑了,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怀里的木匣上,“朕看过你的验药记录,二十七个昼夜没合眼,手被药汁泡得脱了层皮。这世上,该做的事多了,能做到的人少。”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佩,递向苏晚,“拿着,以后进出宫禁方便些。”
苏晚双手接过玉佩,触手温凉,那细腻的质感让她微微一怔。她抬头时,正撞进皇帝的目光里,那目光如同深邃的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她后颈不自觉地发紧。
出了太和殿,春寒尚未褪去,空气中还带着丝丝凉意,但苏晚却觉得浑身发热,那是一种紧张与激动交织的热意。她沿着汉白玉台阶缓缓往下走,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哗。
“是苏医正!”
“活死人医来了!”
她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宫门外挤满了百姓。人群中有拄着拐杖的老妇,那拐杖的木质已经磨损,却依然支撑着她瘦弱的身躯;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在母亲怀里好奇地张望着,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光芒;还有几个是她曾在医馆救过的伤员,他们的伤口或许还未完全愈合,但此刻脸上都洋溢着感激的笑容。
他们手中举着“医德昭天”的锦旗,那锦旗的颜色鲜艳夺目,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他们纷纷往苏晚手里塞糖糕、红枣,甚至还有一束带着晨露的桃花,那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苏姑娘,我家小子喝了你开的药,腿不疼了!”
“苏大夫,我娘的咳疾见好了!”
百姓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感激与喜悦。苏晚被挤得微微后退两步,手忙脚乱地接住要掉落的糖糕。她望着这些因她而展颜欢笑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突然,她想起顾昭说要带她看西直门外的桃花。
或许不用等了——此刻眼前这些充满生机与感激的笑脸,比千万朵盛开的桃花都要鲜活,都要美丽。
“苏姑娘!”张公公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陛下说,三日后早朝,让你进殿作证。”
苏晚微微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她望向宫墙外的青天,那里飘着几缕洁白的云朵,像极了晋州逃荒路上,她背着弟弟时看到的天空,广阔而纯净。
“这只是开始。”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