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影三守药房后窗,影五藏在药柜顶。她迅速开口,别伤他,要活口。
顾昭点头:我亲自守前院。
夜漏三更,医馆的炭盆里只剩几点火星。
苏晚坐在后堂,借着月光翻看病历,耳边忽然传来瓦砾轻响。
她放下笔,指尖摸到案下的银针筒——那是顾昭特意让人打造的,每根针都淬了麻沸散。
药房方向传来轻微的木轴转动声。
苏晚屏着呼吸,听见有人踮脚踩过青石板,衣料擦过药柜的窸窣声。
接着是瓷瓶打开的脆响,混着低咒:怎么换了位置...
杜医师深夜光临,是来讨茶喝的?顾昭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夜色,惊得药柜上的影五差点摔下来。
杜仲的动作僵住。
他缓缓转身,手里还捏着半袋红色药粉,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鬓角的冷汗:顾校尉?
你怎会...
我怎会知道你是柳先生旧部?顾昭一步步逼近,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柳先生三年前私运晋州赈灾粮,被陛下赐死时,你跪在刑场哭了整夜——这账,该算算了。
杜仲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突然将药粉朝顾昭撒去,转身就往窗口跑。
影三从后窗扑进来,两人滚作一团。
顾昭抽出匕首抵住杜仲咽喉:别挣扎,你若想死,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柳先生。
杜仲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泄了气。
后堂里,苏晚摸黑点亮蜡烛。
烛火映得窗纸一片昏黄,她刚要起身去看,小翠抱着个布包从门外闪进来:苏大夫!
这是这几日藩王的药渣,我趁煎药时留了点。
布包打开,里面是黑褐色的药渣。
苏晚捏起一点放在鼻下,皱眉道:铅粉的味道淡了。
我前日在藩王府外听见两个仆役说话。小翠压低声音,说杜医师发了火,骂药房的人连药材都换不利索
苏晚的眼睛亮了。
她早料到更换药材会被察觉——赵允熙身边的人不可能连药味都辨不出。
但对方没直接发难,反而减少了铅粉用量,说明他们还在试探她的底线。
他们以为我们只是调整了配伍。她将药渣收进檀木盒,那我们就继续加码。
加码?
明日起,在药里加半钱防风。苏晚的指尖敲了敲桌案,防风能引药入肝,加速铅毒排泄——但量不能多,要让他觉得症状在缓,又查不出蹊跷。
小翠似懂非懂地点头:那...那杜医师那边?
顾昭已经审过了。苏晚望向窗外,能看见前院影七押着杜仲往暗卫处去的背影,他承认是受赵允熙指使,往原方里掺铅粉,就是为了试我们的医术——若我们看不出,便当是个庸医;若看出了...
她没说完,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顾昭掀帘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潮气:杜仲招了,赵允熙这三年往晋州运的赈灾粮,有七成进了私仓。
他养着三千死士,就等晋州百姓闹起来,好以清君侧为名进京。
苏晚握紧了檀木盒。
母亲临终前咳着血说赈灾粮...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她深吸一口气:明日我去太医院,把这几日的药渣和记录都给张院正。
阿晚。顾昭伸手覆住她的手背,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允熙的毒,该清了。苏晚抬头看他,眼里映着烛火,他下了三年的棋,现在该轮到我落子了。
深夜,医馆的活死人医招牌在风中摇晃。
苏晚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根淬了麻沸散的银针。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你想玩棋。她对着夜色轻声道,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执棋之人。
案头的檀木盒里,药渣与记录静静躺着,等待着明日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