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低头看着那叠纸,喉结微微动了动,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敬佩,还有一丝无奈。“你总把自己当刀使。”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叹息。
“不把刀磨利,怎么砍人?”苏晚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试图缓解这压抑的气氛,嘴角泛起一丝坚定的笑容。“先去吃点东西吧,你这样......”
“苏晚!”一声暴喝如同一记炸雷,震得廊下的铜铃剧烈摇晃,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张尚书带着二十几个差役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绯色官服被风高高掀起,猎猎作响,仿佛一面张扬的旗帜。他腰间的金鱼袋随着他急促的步伐,不断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愤怒打着节拍。他身后的差役们举着封条,刀鞘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如同恶魔的咆哮,打破了这原本平静的氛围。
“擅自收治病人,扰乱朝纲!”张尚书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手指几乎戳到苏晚的鼻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本府今日便封了这医馆,把你......”
“且慢。”苏晚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从怀中取出明黄缎子包裹的金印。晨光温柔地透过缎子,洒在螭虎纹上,顿时映得满院金光闪烁,那光芒如同正义的光辉,驱散了周围的阴霾。“顾校尉昨日奉圣上口谕,将医馆划为皇命管辖。张大人要封医馆,可是要抗旨?”
张尚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死死盯着那枚金印,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与不甘,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说出口。突然,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转头对差役们大声吼道:“她一介民女,哪来的御赐之物?定是偷的!给我抢......”
“张大人这是要抢皇上的东西?”一个清冽的声音如同洪钟般从院门口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顾昭身姿矫健地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黑色的战旗。他身后跟着十二名暗卫,个个神情冷峻,刀鞘相互碰撞发出的清响,如同根根细针,扎得满院差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声音带着无形的威慑力。
“顾......顾统领。”张尚书的声音瞬间发虚,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他涨红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皇上已知病坊真相。”顾昭神色威严,轻轻拨了拨马缰,马蹄踏碎满地晨光,发出清脆的声响。“命你即刻进宫述职——”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扫过张尚书微微发颤的指尖,“顺便带上你这几月的账册,和药行里剩下的曼陀罗籽。”
张尚书听了这话,官靴在青石板上不由自主地滑了半步,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他伸手去扶门框,却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药罐,褐色的药汁溅在他绯色官服上,如同一块洗不净的血渍,显得格外刺眼。
“苏姑娘。”顾昭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将马缰递给一旁的暗卫。“明日辰时,随我进宫。”
苏晚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牌,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我怕你出事。”原来,他早就精心布好了局,用暗卫的刀为她劈开了所有的阻碍,却把最危险的那一步——站在风口浪尖上直面敌人——留给了自己。
张尚书被差役架着往外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回头看苏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不甘,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阴狠,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场斗争并未结束。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苏晚低声说道,声音虽轻,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顾昭静静地站在她身侧,望着张尚书的背影,眼神冷峻而深邃。他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放在案几上的《疫症实录》,仿佛在感受着那份记录着无数心血与真相的重量。“明日早朝,皇上会召见医馆代表。”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如同春风拂面,“我陪你去。”
院外传来打更声,清晰地敲着卯时三刻,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在为这紧张而又充满变数的局势打着节拍。苏晚望着廊下晃动的人影,忽然听见周文在病坊里兴奋地喊道:“苏姑娘!三进院的王阿婆醒了,说要谢您!”
她转身时,顾昭的目光立刻追了过来。晨光里,他眼角的细纹被照得清清楚楚,那一道道细纹,像是岁月留下的温柔的疤,记录着他们共同经历的风雨。
“好。”苏晚轻声应了一声,迈着坚定的步伐,往病坊走去。风轻轻掀起她的裙角,卷着浓郁的药香,缓缓往宫城方向飘去。那里的红墙黄瓦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宛如一座沉默的巨钟,正等待着敲响新的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