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周文,眼神坚定而沉稳,吩咐道:“按我说的做。今日午时,我会公开为城西的张大娘诊脉,你只需……”
午时,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却未能驱散冬日的寒意。仁心堂内人头攒动,人们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小小的医馆挤得水泄不通。苏晚端坐堂前,神色平静而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她面前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是城西的张大娘。
苏晚轻轻握住张大娘干枯的手,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感受着那微弱而不规律的跳动。片刻后,她提笔开方,口中念道:“气血两虚,当以温补为主。黄芪、当归、白芍……”她念得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般在堂内回响,下笔却似乎有了一丝“犹豫”,将一味本该相辅的药材,换成了一味药性略有冲突的。
围观者中不乏懂些药理的,当即便有人窃窃私语,面露疑色。“这苏大夫怎么开错药了?”“是啊,这两味药一起用,怕是会出问题吧?”人们的议论声如同嗡嗡的苍蝇,在堂内此起彼伏。
苏晚恍若未闻,将药方交给周文,嘱咐道:“方子有些急,速去后堂抓药。”
夜幕再次降临,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仁心堂后院的药房内,一片死寂。只有一排排药柜,如同沉默的卫兵,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仿佛在守护着这一方宁静。
突然,一道鬼祟的人影从窗户翻入,他身手矫健,落地无声,仿佛一只黑色的幽灵。他径直走向刚刚包好的那一剂药包,脚步轻盈而急促,透着一丝迫不及待。
他熟练地解开纸包,从怀中掏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药包,正欲替换——
“阁下深夜造访,是想为我仁心堂的药材,添点什么料吗?”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同寒夜中的冰棱,刺得人脊梁骨发凉。
那人浑身一僵,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他猛然回头,只见本该空无一人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尊铁塔般的身影。正是苏晚的护卫,魏五!
魏五身材魁梧,如同小山般矗立在那里,他的眼神冷峻而锐利,仿佛能看穿眼前之人的一切心思。那人脸色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转身就想逃,可魏五的动作比他更快!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如猛虎下山,带着雷霆之势瞬间将其按倒在地,动弹不得。魏五的力量巨大,如同钳子一般的双手死死地按住那人,让他丝毫无法挣扎。
火光亮起,苏晚和周文缓步走了进来。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们严肃的脸庞。看清被擒之人的面容时,周文倒吸一口凉气:“是……是您?太医院的钱医师?”
被擒住的老者面如死灰,他是在太医院当值了三十年的资深医师,平日里德高望重,备受尊崇,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等偷梁换柱的龌龊之事。此刻,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面对苏晚冷冽如冰的目光,钱医师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在魏五的威慑下,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果然是陆文博与柳夫人内外勾结。柳夫人因早年其子重病,苏晚直言病入膏肓,无力回天,而太医院的医师却开了“续命”的方子,虽最终人还是没了,柳夫人却从此恨上了直言不讳的苏晚,认为她见死不救。陆文博则正是利用了这份恨意,许诺为柳家谋取利益,让柳夫人充当他的马前卒。他们的最终目的,便是借朝廷对太医院的信任,一步步蚕食苏晚建立起的声望和势力,将整个京城的医疗命脉,重新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听完供述,周文气得浑身发抖,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关节都泛出了白色。“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他愤怒地骂道。
苏晚却异常平静,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细碎雪花,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天女散花。她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丑恶都无法再激起她的波澜。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是对这满室的阴谋,也是对那幕后黑手下的战书:“他们以为能靠权势压制真相,可惜忘了……医者之心,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雪,越下越大了。细碎的雪花变成了纷扬的鹅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为整个京城披上了一层素白的寒衣。风灯在檐下摇曳,光影在雪地上明明灭灭,仿佛是命运的无常。
苏晚推开医馆的大门,独自站在门前。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袂,那刺骨的寒冷仿佛能穿透她的骨髓。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漫天风雪,望向远处那片被夜色和宫灯勾勒出的巍峨宫墙,那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风暴的源头。
她轻轻呵出一口白气,在严寒中瞬间消散,如同她心中对这些阴谋的不屑。“这一战,才刚开始。”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会融化在风雪里。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刚刚开始的战争,第一场惨烈的遭遇战,已经随着这场席卷全城的大雪,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