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裹着一身粗布丫鬟服,混在一群丫鬟之中,跟着一位老妈妈跨过门槛。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林氏从前在晋州医过将军府厨娘的老寒腿,靠着这层关系,她才得以顺利混进府里做粗使丫头。
老孙 —— 顾昭安插在将军府的暗线,此刻正站在门房里,看似在拨弄着算盘,实则暗中留意着苏晚的到来。见她进来,他不动声色地用指尖在桌面敲了三下。
三下,代表着 “书房在东跨院第三间”。
苏晚微微低头,假装擦着廊柱,耳朵却仔细听着下人们的闲聊。
“今晚将军要宴请柳幕僚,厨房杀了两只鹿呢。” 一个小丫鬟兴奋地说道。
“柳先生可是周将军的智囊,听说前儿还替将军写了折子送京师......” 另一个丫鬟附和着。
东跨院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苏晚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溜进书房。此时,前院传来阵阵划拳声,夹杂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掩盖了她轻微的脚步声。
她反手轻轻插上了门闩,借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快速扫过书案 —— 只见上面摆满了竹简、兵书,还有半卷未写完的军报。
她伸手掀开镇纸,速度极快,如同鬼魅一般。
是青鸢?
苏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那黑影的动作,却发现那黑影停在院外的老槐树上,那身法明显不是青鸢的。
她迅速转身,目光落在书案下的暗格里 —— 那是老孙说的 “藏密信的地方”。
她轻轻打开暗格,里面有一本皮面账册。翻开第一页,苏晚的手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三月十五,卖胡商童男十二,得银三千两。”
“四月初八,截晋州赈灾粮三百石,换盐引五张。”
“五月廿三,送靖南王府......”
后面的字被墨渍糊住了,可苏晚却觉得喉头发腥,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她继续翻到最后一页,赫然看见 “龙纹铜牌,周将军亲收,价抵万金” 几个字,墨迹还未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啪嗒。”
门外传来木屐踩过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苏晚手忙脚乱地合起账册,刚塞进怀里,门就 “嘎吱” 一声被推开了。
“这么晚还没睡?” 柳幕僚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冰冷而尖锐。
苏晚赶紧缩在屏风后面,紧张地看着他穿着月白锦袍,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他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仿佛是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他走到书案前,对着空气说了句:“铜牌的事,将军已经递了折子,明日便送京师。”
苏晚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中又惊又怒。
她听见柳幕僚的脚步声逼近屏风,心跳陡然加快,赶紧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
“不好了!顾校尉来了!”
柳幕僚的脚步猛地顿住,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翻找声。
苏晚趁机从屏风另一侧溜出,刚摸到后窗,就听见顾昭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他惯有的冷硬:“本校尉奉陛下密旨,查将军府私通奴市一案。”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苏晚不用看也知道,他定是强撑着伤体赶来的。她的心猛地一揪,眼眶微微湿润。
她扒着后窗往下跳,怀里的账册硌得肋骨生疼,却听见顾昭又说:“苏晚,出来。”
月光下,顾昭站在院中央,左肩的血已经浸透了外袍,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暗色的血迹。可他依然挺直了腰杆,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坚毅而不可动摇。
他望着她的方向,眼神比刀还利,却在她落地时瞬间软了下来,轻声说道:“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