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裹着一身夜露走了进来,他的衣襟上还沾着些许草屑,眉峰上似乎还凝结着未褪尽的霜色,整个人仿佛带着夜的寒意。他看见苏晚,眼中的冷意瞬间淡了几分,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向苏晚。“在济世堂后墙的砖缝里找到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苏晚接过油纸包,慢慢展开,里面是一封被蜡封过的信。她拆信的时候,指腹触到蜡印上模糊的麒麟纹,心中一凛 —— 大宁朝只有节度使府的印信会用麒麟。
信里的字力透纸背,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书写者的狠厉与野心:“待苏氏医馆生乱,便借疫病之名查封。若能引动灾民躁动,朝廷必调羽林卫镇场,晋州军权......” 后面的字被撕去大半,但剩下的几个字却像刀尖子一般,直直地扎进苏晚的心口:“藩王势弱,大事可成。”
“节度使陈全。” 顾昭的声音仿佛浸在冰里,透着彻骨的寒冷。“他想借灾民之手,逼皇上削藩。”
苏晚把信重新包好,指尖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禁想起逃荒路上那些啃着树皮艰难度日的老人,他们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与无奈;又想起苏小川饿得攥着她衣角哭泣的模样,那无助的眼神让人心如刀绞。原来,他们所经历的苦难,早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写进了权谋的剧本里,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咚、咚、咚。” 敲门声比晨鸡的打鸣声还要轻,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张二狗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挤了进来,后颈还沾着草叶,显然是从胡同里猫着腰偷偷过来的。他一看到顾昭,吓得差点转身就跑,被苏晚喊住:“张捕快,坐。”
“苏大夫,我......” 张二狗搓着沾满泥污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翻墙时蹭上的灰。“赵仁堂今早去县衙递了状子,说您非法行医,还买通了王屠户家的媳妇、李裁缝的闺女作伪证,说吃了您的药上吐下泻。县太爷下午要带人来查,怕是要把您赶出城......”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与愧疚。
他突然哽住,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塞给苏晚。“这是我抄的状子副本。我闺女出疹子那会儿,您半夜翻墙头送紫草膏,我...... 我不能再帮他们害好人。”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与感激。
苏晚接过布包,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纸,墨迹还未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她抬头时,目光像淬了火一般,充满了坚定与决然。“他们要上台面斗,那就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医棚里的人听到这话,都纷纷围了过来。
魏五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我去把赵仁堂这些年卖假药、扣药材的账翻出来!他给张屠户开的安胎药里掺红花,我都记着呢!”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都宣泄出来。
阿兰眼睛发亮,兴奋地说道:“我去把义诊棚搭大点,让所有病人当着县太爷的面说真话!”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与决心。
顾昭伸手轻轻按住苏晚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缓缓传过来,给人一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暗卫在城里有联络点,需要什么人证物证,我来安排。” 他的声音低沉而沉稳,仿佛是一座坚实的靠山。
苏晚望着他们,忽然笑了。这笑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狠劲,如同石缝里顽强长出的野藤,坚韧而不屈。“今日午时,就在营地外搭医棚义诊。所有来看病的百姓,我都当着县太爷的面治。” 她转向魏五,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把那罐掺了大黄的药给赵仁堂送回去 —— 他不是爱查吗?让他查个够。”
众人纷纷应下,各自忙碌起来,气氛紧张而有序。
阿兰抱着一摞草席往外走,走到窗边时忽然顿住。她好奇地踮起脚,扒着窗纸的缝隙往外看,只见隔壁屋顶上落着一只灰毛信鸽,那鸽子的爪上系着一枚亮闪闪的金属环,正歪着脑袋往医棚里张望,那模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又像是在窥探着医棚里的秘密。
晨雾渐渐散去,远处传来敲梆子的声音,那声音悠扬而绵长,仿佛在诉说着新一天的开始。
苏晚静静地站在医棚门口,望着东边泛起的金光,那金光如同希望的曙光,洒在她身上。她把那封密信紧紧地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力量。
她知道,这一仗才刚刚开始。但只要她还坚定地站在这里,只要医棚的药炉还燃烧着,那些妄图把苦难当作棋子的人,终究要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终究要输得一败涂地。
而此刻,营地外的空地上,几个难民正扛着竹竿和草席,迈着坚定的步伐往这边走来 —— 他们要帮苏晚搭那个 “能装下所有真话” 的义诊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