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一百。”赵仁堂不耐烦地推了推匣子,银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说她用邪术蛊惑百姓,上个月东市的李婆子就是这么被赶走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张二狗的手指在银锭上划了一道,嘴角慢慢爬上一抹笑容,那笑容如同夜猫子发现了猎物。“赵老板放心,明儿个保准......”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像一层轻纱笼罩着大地。苏晚的义诊棚前多了一滩红漆,“妖女害人”四个大字歪歪扭扭地写在棚布上,红漆顺着棚布缓缓往下淌,在晨光的映照下,像极了鲜血,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阿兰见状,气愤地攥着扫帚要去擦,却被苏晚伸手拦住:“留着。”她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蘸了点未干的红漆,凑近鼻端仔细闻着,那红漆是朱砂混了鸡血,一股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直犯恶心。
“谁干的缺德事!”王铁匠扛着铁锤,怒气冲冲地挤了进来,他的儿子小铁紧紧跟在身后,脖子上还留着苏晚缝针后留下的细细疤痕。“我家小铁被毒蛇咬那会儿,赵仁堂说没救了,是苏大夫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他大声地说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愤怒与正义。
“就是!”卖油饼的婶子也举着擀面杖,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家那口子喝了赵大夫三副药,咳得更厉害了,苏大夫扎两针就好利索!”她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在为苏晚鸣不平。
人群里顿时响起了嗡嗡的附和声,大家纷纷表达着对苏晚的信任和对这种恶劣行为的不满。
苏晚缓缓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王铁匠的胳膊,眼神中透着镇定与从容:“不碍事,清者自清。”她转身正要走进棚子,却看见顾昭静静地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半块碎瓷,上面沾着朱砂,在微弱的光线中隐隐泛着红色。
“赵仁堂的。”顾昭将碎瓷小心地收进袖中,声音低沉得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昨夜去了县衙。”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冷峻。
苏晚的手指在药箱上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阵波澜。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天塌了要自己撑”,又想起怀里揣着的金令牌,意识到晋州藩王的势力已经悄然伸到了潼关,这背后的局势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我知道。”她取出银针包,眼神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但他们越急,说明我们越有用。”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可动摇的信念。
日头渐渐偏西,阳光变得柔和而温暖。突然,一阵哭喊声打破了义诊棚的平静,“大夫!大夫!”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男孩,男孩的嘴唇青紫,小手攥成鸡爪状,看上去十分痛苦。“我家柱子吃了包子,刚还活蹦乱跳......”妇人泣不成声地说道。
苏晚急忙接过孩子,将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喉结下,仔细感受着,发现孩子的呼吸微弱得像游丝一般,几乎难以察觉。她迅速扒开孩子的嘴,只见舌苔发黑,牙龈上还沾着半粒芝麻。
“食物中毒。”苏晚立刻转身,对阿兰大声喊道:“烧热水!拿竹片!”又转头对顾昭说道:“去药箱拿防风、甘草,快!”她的声音急促而有力,透着专业与冷静。
妇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就买了个肉包......那包子铺......”她的哭声中充满了自责与无助。
“先救人。”苏晚一边说着,一边用竹片稳稳地压住孩子的舌头,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他的后颈。“阿兰,灌温水!”她指挥着。
温水顺着孩子的嘴角缓缓流进喉咙,孩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哇”地一声,吐出一滩黑绿的糊状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苏晚赶忙摸出帕子,轻轻擦净他的嘴角,又小心翼翼地喂了半盏药汁。“这是甘草防风汤,解百毒。”她轻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柱子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仿佛在努力挣扎,突然“哇”地大哭出声,那哭声响亮而有力,仿佛是生命的呐喊。
“活了!活了!”妇人喜极而泣,紧紧抱着孩子,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苏大夫是活菩萨!”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沙哑。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把棚子挤得直晃。王铁匠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手中的铁锤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苏大夫留下!我们信你!”他大声喊道,声音坚定而有力。
“留下!留下!”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一阵高过一阵,震得棚布簌簌作响,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大家的决心。
苏晚望着眼前晃动的人头,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她忽然想起昨夜废墟里升腾起的黑烟,那黑烟如同黑龙般凶猛,可即便如此,也烧不尽人心,烧不掉大家对她的信任和支持。
顾昭静静地站在棚子外头,目光敏锐地扫过街角。张二狗正往回走,手里的拘捕令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像个破抹布一样,被他随手扔进了臭水沟。然而,赵仁堂的青布小轿还静静地停在巷口,轿帘后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阴冷地在苏晚身上爬来爬去,充满了恶意。
夜风轻轻掀起义诊棚的布角,“义诊三日”的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黑暗中的敌人示威。苏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银簪,那是母亲留下的,针尾刻着“悬壶”二字,承载着母亲的期望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