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巷惊魂(1 / 2)

苏晚把最后一帖伤药细致地包好时,窗外那如银盘般的月亮,已经悄然爬到了屋檐角,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银白之中。

“晚姐,顾校尉还没回来。”阿兰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着柴火,跳动的火星子映得她眼尾泛红,透着隐隐的担忧。“他晌午说去城外接个线人,这都过了戌时......”阿兰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药杵“当啷”一声,重重砸在石臼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苏晚的指尖抵在案上那卷半开的医书,纸页边缘已经被她下意识地捏出了细密的褶皱。自打三天前在毒库烧了鬼手七的账本,顾昭就频繁在半夜被暗卫的信鸽叫走。她原以为是查晋州赈灾粮的案子,可今夜在整理随身医具时,从他留下的青布包袱里,无意间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被蜡油浸得模糊不清,而正中央却用朱砂醒目地标着“西街黑市”四个小字。

“小川睡了?”苏晚一边问,一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银针包,发间的银簪轻轻蹭过粗布袖口,母亲临终前那句“紧要关头能救命”的叮嘱,此刻突然清晰地撞进耳朵,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阿兰点点头,往她手里塞了块冷馍,说道:“魏五在院门口守着,我把苏小川锁在后屋了。晚姐你......”

“我去药铺拿两味急缺的药材。”苏晚把地图团成小团,迅速塞进袖管,转身时瞥见墙角那盏桐油灯,火苗在微风中忽明忽暗,像极了昨夜毒库里炸开的绿烟,让她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我子时没回,你带小川从后巷的狗洞跑,找城门口卖糖人的王伯。”

阿兰的手指紧紧绞着围裙角,指甲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中满是担忧:“晚姐,我跟你去......”

“不行。”苏晚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姑娘的碎发还沾着白天煮粥的米香,带着一丝温暖与熟悉。“你得守着小川,他要是醒来看不着你......”

话还没说完,院外传来魏五刻意压低的咳嗽声。苏晚掀开门帘,只见那汉子正用刀尖挑着块火折子,闪烁的火星在他粗糙的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那严肃而警惕的神情。“我跟着。”魏五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不用。”苏晚把药篓往肩上一挎,粗布衣裳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挲声。“黑市鱼龙混杂,人多眼杂。你守着门,比什么都强。”

魏五紧紧攥着刀把,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苏晚转身时,听见他对着她的背影闷声说道:“当心苦杏仁味。”

这是三天前毒库爆炸后,顾昭教他们辨认曼陀罗毒雾的法子。苏晚脚步微微一顿,袖管里的地图仿佛突然变得滚烫——原来他早知道西街黑市有毒雾,却没告诉她,这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与不安。

西街的青石板路比贫民区的更加破旧,坑洼不平的路面在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苏晚刚拐过第三个巷口,鼻尖就敏锐地蹿进一缕若有若无的苦甜气息。她心中一惊,装作踉跄地撞在墙上,趁势迅速扯下腰间的汗巾,沾了墙角的积水后捂住口鼻。果然,那气味里还混杂着乌头碱的辛辣,这种味道吸多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甚至把墙看成老虎。

药摊的幌子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簌簌”的声响。老何的摊位支在巷尾,竹匾里堆着半干的苍耳子,最上面盖着片品相极好的野山参。苏晚只是扫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老伯这参,芦头是人工接的,断面还抹了姜黄粉充年份。”

老何的手猛地一抖,竹匾差点砸在脚面上,他惊讶地看着苏晚:“小娘子懂行?”

“懂点。”苏晚把药篓往他摊前一放,目光坚定地说道,“我要寻三株千年艾,五钱雪上一枝蒿。”

老何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低头拨拉着苍耳子,说道:“这等稀罕药材,小老儿可没有......”

“那鬼手七呢?”苏晚往前凑了半步,汗巾微微滑下鼻梁,露出眼尾那颗小痣。“我听说他那儿,连晋州赈灾粮都能搞到。”

老何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猛地站起身,竹匾“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苍耳子滚得到处都是,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小娘子莫要胡说!鬼手七爷的名号也是你能提的?”老何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与愤怒。

苏晚弯腰捡起那支假山参,指甲盖在断面轻轻一刮,姜黄粉便簌簌往下掉。“老伯要是不说,我明儿就去衙门,告诉官差西街药摊卖假药坑人——”她顿了顿,把参往老何怀里一塞,“再说了,我若真想害你,何必大半夜来?”

老何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他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无人后,突然压低声音:“幽香阁。戌时三刻,鬼手七要跟两个人谈生意。”他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划了一道,“其中一个......”

“是顾昭。”苏晚替他说完。

老何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满脸的震惊。而苏晚却笑了,“老伯放心,我不是官差。”

幽香阁的后窗糊着一层薄纱,在月光下透着朦胧的光影。苏晚小心翼翼地蹲在墙根,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见窗纸上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顾昭,他的肩线笔挺得像一把出鞘的刀,透着坚毅与果敢;另一个是女子,身形纤细,发间插着支翡翠步摇,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正是三天前在毒库见过的青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