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正蹲在摊位后打盹,脚边堆着晒干的马钱子和夹竹桃叶——都是有毒的药材,却被他当补药卖。苏晚走过去,故意踢了踢他脚边的药筐,发出“哐当”的声响。“五钱雪上一枝蒿,加三钱红娘子,要新鲜的。”她冷冷地说道。
老何激灵灵醒过来,抬头见是苏晚,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白纸一般。“苏大夫,我、我早不卖假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苏晚有所忌惮。
“我要买的是真货。”苏晚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在手中抛了抛,发出清脆的声响。“晋州来的雪上一枝蒿,根须带泥的那种。你若有,这银子是你的;若没有……”她捏起一把马钱子,眼神冰冷地看着老何,“我去官府说万草居卖毒草害人,你说官差信我,还是信你?”她的语气带着威胁,让老何不敢轻举妄动。
老何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在碎银和苏晚手中的马钱子之间游移。他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您要的东西,只有鬼手七才有。他今晚在幽香阁跟两个人见面——”他突然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其中一个,是您那位顾小爷。”
苏晚的指尖在药筐上扣出个白印,心中猛地一紧。她想起破庙里那张模糊的地图,想起顾昭昨夜说“去查密道”时眼底闪过的暗芒,喉咙突然发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另一个是谁?”她急切地问道。
“穿墨绿绣金裙的女人。”老何缩了缩脖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前儿在暗巷见过,刀快得很,我躲在酒坛后面才没被发现。”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
幽香阁的红灯笼在暮色里轻轻摇晃,散发出暧昧而诡异的光芒。那灯光透过窗户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蹲在后院的杏树上,繁茂的枝叶遮住了她的身影,她像一只潜伏的夜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后窗半开着,顾昭的声音混着茶香飘出来:“青鸢,节度使的密信到底在哪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鸢——原来那女人叫青鸢。苏晚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树干,留下浅浅的痕迹。她见过这名字,在顾昭落在医铺的令牌夹层里,是暗卫的名单之一。这个发现让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李统领急什么?”青鸢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甜腻中带着一丝冰冷。“您要的东西,自然在该在的地方。倒是苏姑娘……”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那位急诊科的大夫,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探究。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被窥探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听见顾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动她试试。”顾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我哪敢动活死人医?”青鸢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似乎并不把顾昭的警告放在眼里。“只是好奇,您这暗卫统领,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了?”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
暗卫统领——苏晚的脑子“嗡”地一响,这个身份的揭露让她震惊不已。她想起顾昭腰牌上的“忠勇”二字,想起他总能在刺客追来时精准找到退路,原来都是暗卫的手段。这个发现让她对顾昭的认识又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够了。”顾昭的声音冷下来,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密信的事,三日后必须有消息。”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苏晚正要退开,忽然后颈一凉,一种危险的预感袭来。她瞥见墙根闪过几道黑影,腰间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鬼手七的人。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迅速摸出袖中的药粉袋。这是用曼陀罗籽和石灰混的,遇空气就会腾起白烟,是她准备的应急手段。
手刚要扬,就听见青鸢在窗内说:“后巷有动静。”
“撤!”顾昭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冷硬,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他们正在准备离开。
苏晚咬咬牙,将药粉狠狠撒向空中。瞬间,白烟腾起,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她抓住杏树的枝桠,翻身跃下,落地时膝盖重重撞在青石板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但她顾不上疼痛,顺着墙根狂奔,顺手把发间的银簪扯下来丢进旁边的阴沟——那是顾昭前日送她的,刻着“晚”字,她希望能借此混淆追兵的视线。
追兵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脚步,步步紧逼。苏晚拐进一条死胡同,正急得要翻墙,头顶突然垂下条绳子。她抬头,正撞进顾昭沉如深潭的眼睛:“上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黑暗中的救星。
贫民区的破屋门前,苏晚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她的心跳剧烈,仿佛要跳出嗓子眼。顾昭的外衣搭在她肩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松木香,让她感到一丝温暖和安心。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银簪不见了,可顾昭却站在门口,手里正捏着那枚染了泥的银簪。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他望着她,月光洒在他脸上,在他眼底碎成星子,眼神中透着一丝赞赏和探究。“从破庙的地图,到幽香阁的毒雾,再到引开追兵的银簪……”他顿了顿,“苏晚,你究竟还藏着多少本事?”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好奇和疑惑。
苏晚望着他手中的银簪,忽然笑了。她想起破庙里那盏忽明忽暗的灯,想起幽香阁后窗里那句“暗卫统领”,想起他眼里此刻的探究与柔软。
夜风卷着远处的更鼓声扑过来,带着丝丝凉意。她伸手接过银簪,指尖轻轻碰过他的掌心,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蔓延。“顾昭,你又藏着多少秘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质问。
顾昭的眼神微微一闪,似乎被她的问题触动。他刚要开口,破屋里突然传来阿兰的尖叫:“苏姐姐!魏叔说你肯定能回来,可我还是怕——”
苏晚转身推开屋门,阿兰立刻扑进她怀里。她侧头时,瞥见顾昭还站在月光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暗卫腰牌。那枚铜牌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像块未说出口的心事,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这一夜,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