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影追踪(1 / 2)

一更梆子悠悠敲过,那沉闷的声响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苏晚静静地蹲在客栈的火塘边,火塘里的火苗跳动着,映红了她憔悴的脸。她手中的陶碗里盛着苦药汁,药汁的表面倒映着她泛青的眼圈,那是彻夜未眠与满心忧虑留下的痕迹。弟弟小川的烧不但没有退去,后颈的热度愈发烫得她掌心生疼,仿佛有一把火在无情地炙烤着他的身体。

林氏站在一旁,手中紧紧攥着帕子,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帕子的一角已经被她绞得不成样子,仿佛是她内心焦虑与恐惧的具象化。“晚晚,小川这咳血......” 林氏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无尽的担忧与恐惧。

苏晚轻轻将药碗搁在木桌上,指腹轻柔地叩了叩小川的后背。然而,少年蜷缩成虾米状的身体却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紧接着又是一串血沫溅在她的青布衫上,那殷红的血迹在青布上显得格外刺眼。

苏晚只觉得喉头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但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痛苦,硬是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娘,他这是热症攻心,等熬过今夜......” 话还没说完,一股凉意突然从后颈泛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悄悄靠近。

顾昭高大的影子缓缓笼罩下来,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苏姑娘,跟我来。”

客栈外,狂风肆虐,卷着细碎的沙粒无情地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苏晚毫不犹豫地跟着顾昭,脚步匆匆地绕到后巷。

月光从瓦缝间艰难地漏下,洒在墙根处,清晰地照出三枚新鲜的鞋印。那鞋底的纹路呈菱形,一看便知是潼关守军制式的皮靴。顾昭蹲下身子,指尖轻轻划过墙缝里的断草,声音低沉而严肃:“从关门跟到这儿,一共七人。是周德海的人。”

苏晚心中一紧,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过关时周德海那阴鸷的眼神,如同毒蛇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又想起城楼上那柄泛着冷光的匕首,仿佛随时都会刺向他们。而小川滚烫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她背上,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火,直直地灼得她心口疼痛难忍。

“魏五。” 顾昭突然抬高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守在院角的老兵立刻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猫着腰迅速过来。他腰间的药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里面装着的是苏晚今早刚给他准备的金疮药。

魏五顺着顾昭的目光扫了眼墙根的鞋印,浓密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一个结:“这是要劫道?”

“废弃驿站。” 顾昭伸出手指,指了指西北方,“半里外,有座断了梁的破庙。我带你们绕过去,他们若跟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在月光下闪烁着冷铁的寒光,仿佛在向潜在的敌人发出无声的警告。

苏晚转身快步回屋,林氏正守在小川身边,给他换着凉手巾。见苏晚进来,老人赶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急切地问道:“晚晚,咱要走?”

“换个地儿歇。” 苏晚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小川背起来,随后用布把草席下的药箱紧紧裹好。“娘,把值钱的药收进怀里,其余的......”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扔灶膛里。”

林氏立刻明白了苏晚的意思,如果被追兵翻出这些药材,很可能会成为他们 “行商” 的佐证,从而招来更大的灾祸。她颤抖着双手,将半袋茯苓塞进衣襟,最后看了一眼案上的当归,咬了咬牙,狠下心将它扔进了还剩余烬的灶膛。当归接触到炭火,瞬间发出 “滋滋” 的声响,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药香,仿佛在为自己的命运发出最后的叹息。

一行人摸黑从客栈后门悄然离开。顾昭手持短刀,警惕地走在前头,魏五则紧紧跟在队伍后面断后,苏晚背着小川,林氏攥着药包,紧跟在苏晚身后,一行人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前行。

废弃驿站的破门板在狂风中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它的沧桑与破败。梁上的蛛网被夜风吹得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股霉味混合着潮土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眉。

“阿兰,过来。” 苏晚将小川轻轻交给林氏,随后拽过缩在角落的难民少女。

阿兰今年才十六岁,在逃荒的路上,她曾被苏晚救过一命,从此便一直跟着他们。此刻的她,缩着肩膀,手指不停地绞着破布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但眼睛却亮得像夜空中闪烁的星子,那是在绝境中依然顽强求生的光芒。

苏晚缓缓蹲下来,用树枝在泥地上仔细地划出几道痕迹:“看这鞋印,前掌深后掌浅,说明那人走路时重心前倾。” 她又指了指路边被踩断的狗尾草,继续说道,“草茎断口齐的,是急着赶路;要是压弯的,就是故意留痕迹。”

阿兰也跟着蹲下来,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泥印,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紧张:“那... 要是泥里有马粪味呢?”

“说明附近有马,可能是探马。” 苏晚拍掉她手上的泥,认真地叮嘱道,“记住,以后每走三步,就回头看一眼脚印 —— 注意深浅、方向、有没有重叠。”

阿兰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眼尾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那道疤痕是她被流民推搡时,不小心撞在石头上留下的,当时苏晚曾细心地替她缝过七针。此刻,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疤痕,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我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