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暗卫统领,倒比我急诊室那些醉汉能忍。” 苏晚一边替他裹好新的布带,一边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顾昭盯着她垂落的发尾,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军医缝合用的是马鬃线,比你这细针粗三倍。”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碾过她掌心的薄茧,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你这双手…… 该拿手术刀,不该在这破村子里缝伤口。”
苏晚轻轻抽回手,将药箱扣好,站起身来。“现在这样,挺好。” 她微微一笑,“我去看看赵姐。”
赵氏的临时产房里弥漫着艾草的香气,那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给这简陋的产房增添了一丝温馨的气息。
小翠正蹲在灶前,专注地烧着热水。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映红了她的小脸。阿狗抱着一摞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站在门口,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苏姐姐,我洗了二十块布!李大娘说够包三个娃!” 他兴奋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自豪。
苏晚轻轻摸了摸布角,还能感觉到太阳晒过的温暖。“阿狗真能干。” 她微笑着夸赞道。随后,她转身看向床上的赵氏,只见产妇正紧紧攥着林氏的手,额头的汗已经把枕头浸出了一大块深色的印子,脸色苍白如纸。“赵姐,宫缩是不是更频繁了?”
赵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氏轻轻替她擦了擦汗,说道:“半个时辰三次,每次能撑五息。”
苏晚将带来的药罐放在灶上,说道:“这是用益母草和当归煎的药,喝了能催生。” 她走到赵氏跟前,蹲下身子,握住她汗湿的手,轻声说道:“赵姐,你记不记得在渡口?你给小川编了个草蚂蚱,他现在还揣在兜里呢。”
赵氏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些,落在小川睡觉的草席上。少年正蜷缩成一团,阿狗洗好的布堆在他脚边。
“等娃生下来,你给他编个草老虎。” 苏晚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温柔地说道,“比蚂蚱威风的那种。”
赵氏突然笑了,然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跟着滚落下来。“好。”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和坚定。
子时三刻,夜深人静,整个荒村仿佛陷入了沉睡。苏晚巡夜回来,衣角沾染了露水的凉意,那丝丝凉意透过布料,渗进肌肤,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绕过老槐树,正打算去顾昭那边看看,忽然听见西边菜窖方向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有人在黑暗中悄悄靠近。
月光被云层遮住了大半,四周变得昏暗起来。她眯起眼睛,努力在黑暗中辨认,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断墙,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揣了什么东西。
苏晚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抄起腰间的药锄,反手轻轻敲了敲顾昭的屋门。
几乎是瞬间,周影如同幽灵般从黑暗中冒了出来,玄色的衣摆轻轻扫过她的鞋尖。“苏姑娘?” 他低声问道,声音如同夜枭,透着一丝冷峻。
“西边菜窖有动静。” 苏晚压低声音,紧张地说道,“叫张铁柱带两个人,从东边包抄。”
周影微微点头,身影一闪,便迅速没入了夜色之中,如同消失在黑暗里的影子。
苏晚紧紧握着药锄,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随着她逐渐靠近菜窖,一阵刮擦声传入耳中 —— 是火折子!她心中暗叫不好,拔腿朝着菜窖冲过去。就在黑影即将点燃火折子的瞬间,药锄尖正好戳在了他的后心。
“啊!” 黑影发出一声惨叫,踉跄着向前栽进了菜窖,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苏晚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一股硫磺的腥气扑面而来 —— 地上散落的,竟然是成捆的引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影和张铁柱赶到了。张铁柱一把拎起黑影的后领,月光下,那人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正是今早主动帮着搬门板的 “阿黑”。
“说!” 苏晚用锄尖挑起一根引线,目光如炬地盯着阿黑,“你要烧谁?”
阿黑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说道:“烧你们这群流民!让你们全死在这破村子里!”
周影上前一步,指尖如闪电般抵住阿黑后颈的大椎穴。阿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别…… 别!是…… 是晋州节度使的人!他们说…… 说流民队里有要犯,不能让你们进京城!”
“要犯?” 苏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是赵氏?”
阿黑拼命地点头,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淌,模样狼狈不堪。“那女人…… 那女人的绣样里有账本!”
顾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浓重的血气。“押回营地。” 他虚弱地倚着断墙,胸前的布带又渗出了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我倒要看看,晋州节度使还能耍什么花样。”
苏晚盯着阿黑被拖走的背影,手里的引线扎得掌心生疼,仿佛在提醒着她此刻局势的严峻。
她转身正准备回产房,却看见林氏站在老槐树下,怀里抱着小川。少年睡眼惺忪,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草蚂蚱,睡脸上还沾着草屑,如同在风中摇曳的小白杨,透着一股纯真与脆弱。
“晚晚。” 林氏把小川往她怀里送,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赵姐说…… 她说肚子疼得紧。”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低头看向小川,少年的睡脸依旧那么稚嫩,却不知此刻危险正悄然降临。
远处山林间,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那声音如同利刃般刺破了夜色。惊得老槐树上的枯叶簌簌往下落,仿佛在为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一份不祥的预兆。
她抱紧小川,转身朝着产房飞奔而去。月光下,赵氏的呻吟声如同紧绷到极限的弦,仿佛随时都会断裂,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揪着每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