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浊浪惊魂,渡口生死(2 / 2)

苏晚咬着牙,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伤痛,用 “海豚式” 踩水法稳住重心,朝着更远的方向游去。河水如同一头猛兽,不断地冲击着她,她的小腿被水下的碎木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周围的河水,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 耳边全是绝望的呼救声,那声音像极了暴雨夜急诊室里尖锐的蜂鸣器,一下下刺痛着她的心。

等她最后一次游回岸边时,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昏迷的小男孩,后背还驮着一位老人。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每划动一下手臂,都像是在拖着千斤重担。

顾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齐膝深的水里,他的脸色白得像纸,额角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嘴唇也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着。然而,他却紧紧咬着牙,伸出手拽住苏晚的手腕,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接。”

“顾昭?你伤口......” 苏晚被他拉上岸,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显然是刚才下水时,未愈的刀伤崩开了。

“先救人。” 顾昭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却稳稳地托住她怀里的孩子。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却把孩子往林氏怀里送得极为稳当。“婶子,用你那套‘生姜擦脚心’的法子,试试看。”

林氏跪在草席上,正用碎布给伤员包扎。她的手指因为常年握着药杵,已经有些变形,却稳得像铁钳。她接过孩子,抬头时眼眶已经发红,心疼地说道:“晚晚,你裤脚在滴血。”

苏晚这才感觉到左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左腿上有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正顺着小腿汩汩往下淌。她顾不上那么多,急忙扯下腰间的布带,胡乱地扎紧伤口,然后转身看向岸边。

黄疤还叼着旱烟杆,若无其事地站在高处的石头上,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令人厌恶的笑。

“你故意让船超载!” 苏晚的发梢滴着水,怀里的小川烧得滚烫,她的声音却像淬了冰,透着彻骨的寒意。“船板是你提前锯松的,对不对?”

黄疤眯起眼睛,像条阴险的毒蛇,旱烟杆在掌心缓缓敲了敲。“小丫头片子血口喷人?老子说了最多二十人,是他们自己要挤!”

“那船吃水线到船帮三指,” 苏晚气得浑身发抖,踉跄着两步逼近黄疤,“二十个大男人加行李,最多到两指半。你塞了二十三个人,其中四个是背包裹的壮劳力 —— 当我看不出?”

王校尉紧紧攥着佩刀的手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地盯着黄疤。“黄疤,老子在渡口当差三年,你这船上个月刚修过,怎么突然漏了?” 他转头看向苏晚,目光扫过她腿上的血,敬佩地说道:“苏姑娘,你救了二十三条人命,这事儿不能算完!”

黄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见了鬼一样。他猛地把旱烟杆往地上一摔,转身拔腿就跑。然而,刚跑两步,就被顾昭伸脚绊了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

顾昭弯腰捡起旱烟杆,指腹轻轻抹过烟杆底部 —— 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 “周” 字。

“晋州节度府的周参军?” 顾昭低声呢喃,抬头时眼底寒得像结了冰,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

夜色渐渐深沉,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压下来。顾昭强忍着伤痛,指挥着幸存者们收集浮木、绳索。他接过张铁柱手里的麻绳,亲自系了个死结,声音虚弱却坚定地说道:“多绕两圈,这是救命的东西。”

林氏和小翠烧了热水,端着碗,细心地给伤员们擦身喂姜茶。这时,李大娘突然 “扑通” 一声跪在苏晚面前,膝盖重重地砸在泥地上,溅起一片泥花。“苏姑娘,你是我李大娘的活菩萨!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苏晚急忙蹲下身,想要扶起她,手却被李大娘攥得生疼。

她抬头看向黄河,月光洒在河面上,河水仍在汹涌地翻涌着,波光粼粼。而河面上,多了一座用浮木和麻绳搭成的简易浮桥 —— 顾昭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桥板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苏姑娘。” 王校尉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见。

他的目光扫过顾昭腰间若隐若现的龙纹玉佩,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油布包,递给苏晚。“这是通关文书,盖了京城卫的印。你们...... 不是普通流民吧?”

苏晚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文书的边缘。她望着王校尉眼底的探究,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被远处传来的一声惊呼打断 ——

“浮桥稳了!能过人了!”

月光下,最后一批流民扶老携幼,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浮桥。苏晚抱着小川站在岸边,看着顾昭在桥中间来回检查,确保每一处都安全稳固。林氏举着灯笼,为众人照亮脚下的路,那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却给人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风卷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苏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 那是希望,混着血与汗的,热腾腾的希望。

而在芦苇荡深处,黄疤捂着被踢疼的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他颤抖着摸出怀里的信鸽,信纸上的字迹已经被冷汗晕开,却还能勉强看清最后一句:“苏氏医女,必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