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就是想给你做饭了(1 / 2)

顾北辰把车缓缓停在心理咨询诊所所在的写字楼地下停车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引擎熄火后,车内瞬间被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包裹。

他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只是维持着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姿势,手心里一层薄汗,湿漉漉、黏腻腻的,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紧,吞咽都显得有些困难。

他就这么盯着眼前那冰冷的、印着品牌logo的方向盘,目光没有焦点,足足耗了有十分钟。

来看心理医生,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比敲定一个上亿的并购案要艰难得多。

他早已习惯了掌控全局,习惯了将所有情绪——无论是愤怒、悲伤,还是深埋的恐惧——都死死地压在冷静自持的表象之下,独自消化。

将内心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部分,赤裸裸地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简直违背了他三十年来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

但是,路夕瑶那双含着泪、却异常明亮的眼睛,还有她斩钉截铁说出的那句“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像一根带着倒钩的刺,深深地扎进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时不时就扯着疼一下。

他太想要那个“不一样的结局”了,那个充满阳光、没有姐姐悲剧阴影的未来。

而要抵达那里,他似乎必须得先亲手,把心里那个溃烂流脓、藏了太久的疮疤,狠狠地挖开,清理干净。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注入足够的勇气,终于伸手解开了安全带,“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推开车门,脚步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虚浮,走向电梯间。

诊所位于这栋高档写字楼的中间楼层,环境私密安静。

内部的装修是让人放松的米白色调,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不知名草木的香薰味道,不浓烈刺鼻,若有若无地萦绕着,确实让顾北辰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那么一丝丝。

前台是一位笑容温婉、声音轻柔的年轻护士,没有过多打量他,只是熟练地确认了预约信息,便引着他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间挂着“林医生”名牌的咨询室门口。

推门进去,林医生已经等在屋里。他看起来四十出头,戴着副无框的细边眼镜,穿着舒适的浅色针织衫,眼神平和而包容,没有流露出任何好奇或者审视的意味,只是很自然地指了指靠窗摆放的一张看起来非常舒适的单人沙发:“顾先生,请随意坐。”

顾北辰依言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绷得笔直,脊梁骨像是焊了根钢条,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那姿态,不像来咨询的访客,倒像个走进校长办公室、等待宣判问题少年。

林医生在他斜对面的一张同样舒适的单人沙发坐下,与他保持着一段既不疏远也不压迫的恰当距离。“不用紧张,顾先生。”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稳,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在这里,这个空间是绝对安全的。

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话,无论它们听起来多么离奇、多么难以启齿。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坐一会儿。主动权完全在你。”

顾北辰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他尝试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干涩和沙哑,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陌生,他一向是那个掌控话题、引导方向的人。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逻辑,也不需要顺序。”林医生语气依旧平稳,“或者,我们可以从最近最让你感到困扰、压力最大的事情开始聊起?”

顾北辰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在对面书架上一本厚厚的、书脊烫金的着作上,焦点却是涣散的。咨询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极其微弱的送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点,低声说道:“我…已经结婚了。”

“恭喜你。”林医生脸上露出一个真诚而温和的微笑,“这听起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人生大事。”

“但是…我怕。”顾北辰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对上了林医生的视线,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怕…我会把事情搞砸,会伤害到她。”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愿意多说说吗?”林医生引导着,没有任何评判的意思。

顾北辰的指尖开始无意识地抠着身下沙发布料的纹理,那细腻的触感似乎能让他稍微分散一点注意力。

“我姐姐…”他刚吐出这三个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卡住了喉咙,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脸色也瞬间白了几分。

“你姐姐她…?”林医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鼓励。

顾北辰闭上了眼睛,姐姐顾北晴那张鲜活明媚、却又最终归于沉寂的脸,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起来——她笑着揉乱他头发的样子,她躲在花园角落里偷偷哭泣时颤抖的肩膀,还有最后…墓碑上那张被定格了的、毫无生气的黑白照片。

“她…她的婚姻,非常不幸福。”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语速很慢,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是…是家里安排的联姻,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那个男人…对她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像是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布满灰尘的潘多拉魔盒。

讲姐姐是如何在父母的压力和眼泪下,被迫放弃了初恋,嫁给了那个门当户对、却品行不端的纨绔子弟。

讲那个名义上的“姐夫”如何在婚后变本加厉地花天酒地,甚至带着不同的女人招摇过市,丝毫不顾及姐姐的颜面和感受。

讲他偶然一次提前回家,撞见姐姐手臂上那骇人的淤青和她强装无事却红肿的双眼;讲那个因为激烈争执和推搡而意外流失的、未出世的小外甥。

讲姐姐是如何在这样的折磨下,眼神一点点失去光彩,像一朵失去水分和阳光的花,日渐枯萎,最终走向了那个被官方定义为“意外”的、却充满了疑点的结局。

他说得很艰难,时常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仿佛在积攒继续下去的勇气。有时又会语无伦次,时间线混乱,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压抑太久的细节,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带着血淋淋的质感。

林医生始终安静地倾听着,没有打断,没有催促,只是偶尔在他情绪过于激动时,会递上一张干净的纸巾,或者将他面前那杯温水往前推一推。

“她走的时候…”顾北辰的声音已经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我在国外,忙着应付该死的期末考试…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

“我常常会想…忍不住去想…”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些话,“如果那时候我在国内,如果我当时年纪再大一点,手段再强硬一点,态度再坚决一点,是不是…是不是就能拦住她,不让她嫁过去?是不是…她就不会走上那条绝路?”

咨询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顾北辰压抑不住的、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林医生静静地等他这阵剧烈的情绪波动稍微平复一些,才温和地开口:“顾先生,从你的描述里,我听得很清楚。

你姐姐的悲剧,其根源在于当时整个家族施加的压力,以及她所遇非人,嫁了一个品行有严重问题的丈夫。这些外部因素,是导致悲剧的主要原因。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是你的错。”

顾北辰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混杂着痛苦、愤怒和深深的自责,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怎么会不是我的错?!我是她亲弟弟!我比谁都清楚她在那段婚姻里有多不快乐,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