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这婚不结了(2 / 2)

路夕瑶看着她,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我的意思是,再这样磨下去……”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周佩蓉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才缓缓地、清晰地说道:“只怕最后磨死的,不是我的性子。”

“是您儿子顾北辰,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来的……婚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站在一旁的管家倒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未来少奶奶。

周佩蓉死死地盯着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手里捏着的那只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发抖。

“你……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敢置信的震怒。

路夕瑶毫不畏惧地迎上她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语气甚至比刚才更平稳了些:“我说,这婚,要是因为您的‘打磨’而黄了……”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最先受不了,最先疯的,肯定是您儿子,顾北辰。”

说完,她不再看周佩蓉那精彩纷呈的脸色,干脆利落地转身,挺直脊背,往外走去。

高跟鞋的鞋跟敲在客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叩、叩”声,在过分安静的老宅里回荡。

一声,又一声。

不像落荒而逃,倒像是凯旋而归的、胜利的鼓点。

“你给我站住!”周佩蓉的厉喝声从书房门口传来,带着气急败坏的颤抖。

路夕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伯母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她的声音隔着几步远传来,客气,却疏离。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周佩蓉显然是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不轻。

路夕瑶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因为愤怒而有些失态的未来婆婆。

“伯母,”她语气平和,内容却像软刀子,“我对您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您……如何对待我认定的男人。”

周佩蓉愣住了,似乎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顾北辰,他喜欢吃龙虾,最喜欢的口味是麻辣。”路夕瑶开始一条条列举,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选定半岛酒店,是因为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后,我在那里顶楼酒吧,随口夸过一句那里的夜景很浪漫。”

“他根本不在乎我穿什么领口的婚纱,他在乎的,只是我穿着那件婚纱时,开不开心。”

她看着周佩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是顾家的规矩……”

“但您要是真为他好,真在乎您儿子的感受……”

“就别把他千辛万苦才追到、放在心尖上疼着爱着的人,往死里逼。”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不再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拉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走了出去。外面灿烂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她挺直的背影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边。

周佩蓉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这番话冲击得不轻。

管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夫人,那……场地还换吗?”

周佩蓉猛地回过神,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厉声道:“换什么换!不换了!就……就按他们原来定的办!”

她气得一把将手机拍在旁边的小叶紫檀茶几上,力道之大,震得上面那只薄胎瓷杯晃了晃,褐色的茶水溅了出来,弄湿了她昂贵的旗袍袖口。

她看着袖口上那摊迅速洇开的水渍,神情忽然有些恍惚。很多年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场景。那时,她也是刚嫁进顾家不久的新媳妇,坐在她如今的位置上,听着她的婆婆——顾北辰的奶奶,用同样挑剔、同样想要“磨磨她性子”的语气,指点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时她是怎么做的?她忍了,把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咽进肚子里,这一忍,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过去了,她终于也成了那个坐在上位,试图去“磨”别人性子的人。她把自己曾经受过的委屈,无形中施加在了另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虚感,瞬间席卷了她。

周佩蓉颓然坐回身后的椅子里,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力气。

窗外,路夕瑶正走出顾家老宅气派的大铁门。她的背影挺得笔直,步伐稳健,像一棵迎着风的小白杨,充满了韧劲。

一阵初夏的暖风吹过,扬起她浓密的长发,发丝在阳光下跳跃,潇洒又自在,带着一股她从未在顾家高墙内见过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恰好滑到门口停下。顾北辰从驾驶座下来,显然是来接路夕瑶的。他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包,低头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只见路夕瑶原本紧绷的侧脸线条瞬间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娇嗔,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顾北辰笑着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在她戴着那枚素圈戒指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而珍视的吻。

明媚的阳光下,那枚朴素无华的戒指,折射出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周佩蓉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儿子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宠溺和爱意,看着那个女孩在他面前全然放松、鲜活灵动的样子,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想起昨晚,儿子难得回老宅吃饭,在书房里对她说的那番话:“妈,夕瑶她……跟别人不一样。您别为难她。她是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追来的宝贝。”

当时她听着,心里不以为然,只觉得儿子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现在,看着阳光下那对旁若无人亲密互动的年轻人,她好像……有点懂了。

有些鸟儿,天生就是关不住的。它们的羽毛太鲜艳,歌声太嘹亮,生命力太旺盛。硬要把它们关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按照固定的规矩去修剪它们的羽毛,束缚它们的翅膀,最终的结果,只怕不会是驯服,而是……两败俱伤。

管家在一旁轻声请示:“夫人,那今晚原定的家宴……”

周佩蓉回过神,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刻板:“照常。告诉厨房……”她顿了顿,补充道,“加个菜,麻辣龙虾。”

她转身,独自一人往二楼走去。脚步不像平时那样从容有力,反而显得有些蹒跚,迟缓。

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十岁。

又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多年、早已习惯,却沉重无比的无形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