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莉莉不是情敌(2 / 2)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漆成和墙壁差不多颜色的小门。

她依稀记得,昨天管家带他们熟悉环境时,似乎随口提过一句,说那是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鬼使神差地,她朝着那扇小门走了过去。手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轻轻一拧——

“咔哒。”

门,竟然开了。

里面没有窗户,光线昏暗,一股陈旧的、带着淡淡霉味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了开关,“啪”一声按了下去。

昏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下一秒,路夕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整个人僵在原地,从头皮到脚趾一阵发麻。

满墙,都是照片。

同一个女人,从稚嫩的少女时期,到青春洋溢的成年。有扎着马尾辫,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奔跑回眸大笑的;有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低头看书的侧影;有站在画架前,穿着沾了颜料的工作服,专注涂抹的瞬间……越往后,照片的氛围渐渐变了。

最后那十几张,背景换成了苍白的病房,她躺在病床上,原本丰润的脸颊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像纸,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对着镜头,努力绽放出温柔而脆弱的微笑。

路夕瑶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这个女人,就是老宅照片上那个所谓的“远房表姐”!不,看这眉眼,这血缘的烙印,绝不是什么远房亲戚!

她颤抖着,一步步挪进房间,仿佛走向一个可怕的真相。房间中央有一张老旧的书桌,上面摊开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日记本。

她颤抖着手,目光落在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是娟秀却因为无力而显得有些歪斜的字迹:

“x月x日,今天又吐血了,护士偷偷给我换了新的床单。妈妈躲在病房外面哭,以为我没听见……北辰这个傻孩子,今天居然红着眼睛跟我说,等他长大了,要给我买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纱……真是个傻瓜……”

路夕瑶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她慌忙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最后一张,也是最大的一张照片。

那是女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被年轻许多、脸上还带着未褪尽青涩的顾北辰紧紧搂在怀里的合影。顾北辰眼睛红肿得厉害,明显是哭过,却还是努力对着镜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照片:

**“致我永远的姐姐。愿你不再有病痛。我会永远记得你。”**

姐姐?

亲姐姐?!

路夕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骤然收缩,疼得她瞬间弯下了腰,几乎喘不过气。

不是情人,是姐姐?!那个他从未提起,却藏在心底最深处,用满墙照片和锁起来的房间来纪念的,是他的亲姐姐!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缓慢而沉重。

她猛地回头,看见顾北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手里下意识抓起来的那个日记本,还有满墙的照片。

那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暴露了最脆弱伤口的,带着绝望的痛苦和……一丝疯狂的恨意。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谁允许你进来的?!”

路夕瑶举着那本日记,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声音也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愧疚而变调:“逼你结婚的不是我……是你的过去。”她声音发颤,每个字都像锋利的玻璃碎片在割裂她的喉咙,“她……她到底是你的谁?”

顾北辰一步步走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压迫感。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日记本,像护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上姐姐那瘦削却依然微笑的脸庞,眼神里的痛苦和疯狂交织,几乎要溢出来。

“说话啊!”路夕瑶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哭着喊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震动。雪白的墙壁上,瞬间留下了一个带着血痕的凹坑。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破皮的指关节迅速涌出,一滴,两滴,砸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她是我姐!”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对着她低吼道,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我亲姐!顾北辰的亲姐姐!你现在满意了吗?!路夕瑶!你满意了吗?!”

路夕瑶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姐姐?

那个在他描述里“很多年没联系”的远房表姐,原来就是他曾经偶尔在噩梦中惊醒时会无意识喊出的“姐姐”?那个他会莫名其妙在某些节日情绪低落,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北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把不断渗出血珠的手和布满泪痕的脸,一起深深埋进掌心。宽阔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无法化解的鼻音和哭腔,“她说……希望有个人能陪着我……看着我幸福……她说她看不到了……”

路夕瑶慢慢蹲下身,看着他指缝间不断渗出的、混合着鲜血和泪水的湿意,看着他从未显露于人前的、如此脆弱狼狈的一面,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抽痛。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顾北辰对婚姻既表现出强烈的渴望,又会在某些时刻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恐惧。

为什么他总会在深夜莫名惊醒,为什么他对顾家、对父母的事讳莫如深,从不轻易提起。那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的压力,更因为这份沉重的、未能完成的承诺,和这份刻骨铭心的失去。

“那块怀表……”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是她的初恋送的。”顾北辰没有抬头,声音闷在掌心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嘲弄,“那个男人……信誓旦旦地说会回来娶她,让她等他……结果,直到她闭眼,都没等到任何音讯……她到死……都还留着这块可笑的表……”

路夕瑶伸出手,想要碰碰他颤抖的肩膀,想要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但她的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衬衫,他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极其抗拒地躲开了她的触碰。

“现在你都知道了。”他撑着墙壁,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始终背对着她,不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只有沙哑冰冷的声音传来,“如你所愿。”

他一步一步,脚步虚浮地走出这个装满了他所有痛苦和回忆的房间,没有回头。

路夕瑶独自跌坐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环顾着满墙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永远定格在了最美的年纪,笑容明媚而温暖,仿佛从未经历过病痛的折磨。

她终于明白了。顾北辰要的,不仅仅是一场婚姻,一个妻子。他想要完成的,是对姐姐临终的承诺,是想要有一个人,能真正把他从过去那片沉重泥泞的阴影里拉出来,带他看到阳光。

而她,却用最愚蠢、最残忍的方式,自以为是被欺骗、被隐瞒的受害者,不管不顾地、粗暴地撕开了他心底那道从未愈合、一直在汩汩流血的伤疤。

悔恨,像潮水般灭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