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名“安安”(1 / 2)

产科室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耦合剂特有的微甜气味。燕婉躺在检查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边缘——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线头,是她上次产检时紧张扯出来的,如今已经磨得发毛。

冰凉的凝胶涂在隆起的腹部,她忍不住轻颤。路子衿立即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那是他通宵画建筑图纸留下的印记,此刻却稳稳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

宝宝今天很活泼。医生滑动探头,屏幕上模糊的小身影正在踢腿,就是……胎位不太理想。

燕婉的心猛地悬起,另一只手下意识抚上腹部——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妊娠纹,是上周刚发现的,当时路子衿还笑着说像月牙。

什么意思?

现在是臀位。医生指着屏幕上倒置的影像,头在上,屁股在下。如果到生产时还是这个姿势,顺产会有风险。

两个字像冰锥扎进心里。她呼吸一滞,指尖瞬间冰凉,连路子衿掌心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脑海中闪过三年前那个雨夜,她独自躺在手术台上的冰冷触感。

有办法调整吗?路子衿的声音依然沉稳,但握她的手微微收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虎口——那是她画设计稿时握笔的位置。

可以做膝胸卧位操,每天坚持十五分钟。但也要做好剖腹产的准备。

走出医院时,燕婉脚步发软。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她却觉得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医院门口的花坛里种着玫瑰,和傅家老宅花园里的品种一样,这个发现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别怕。路子衿揽住她的肩,将她的重量接过去大半,我们慢慢来,一天一天来。

她靠在他肩上,雪松的淡香萦绕鼻尖。这个曾经让她安心的味道,此刻却抚不平心头的慌乱。剖腹产——这三个字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带着冰冷的手术器械碰撞的声响。

回到小院,燕婉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这把摇椅是路子衿特意从古董市场淘来的,椅背的角度刚好能托住她酸痛的腰,扶手上还留着他打磨时的细痕。

掌心轻轻覆在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小的动静。宝宝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动作比平时轻柔许多,像在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妈妈是不是很没用?她无声地问,指尖在肚皮上画着圈。连让你安安稳稳地来到这个世界都做不到。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她不能哭,哭了会对宝宝不好——这是玛格丽塔反复叮嘱的。窗台上放着一个陶瓷小碟,里面装着盐渍梅干,是老太太昨天新做的,说能缓解孕吐。

先吃点东西。路子衿端来温热的牛奶,杯沿还贴心地插着一根吸管——自从她孕晚期开始胸闷后,所有杯子都换成了带吸管的,我查了资料,很多臀位宝宝在32周前都会自己转过来。

她接过杯子,牛奶的温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他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用最实际的方式给她支撑。杯身上印着米兰设计周的logo,是上次他们一起去看展时买的纪念品,她的那只是浅蓝色,他的是深灰色。

我想叫他安安。她突然说,声音有些沙哑,平安的安。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柔软下来。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有魔力,能护佑这个小小的生命平安降临。

路子衿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这个姿势让他能够平视她的眼睛:好名字。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他的目光温柔,像冬日里的暖阳。燕婉忽然想起那张照片上的女孩,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酸涩。如果他心里装着别人,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好到连她随口说的一句坐着喝水难受都记在心上。

深夜,燕婉按照医生的指导,在床上做膝胸卧位操。身下的床单是上周新换的纯棉材质,路子衿特意选了最柔软的一款,说孕期皮肤敏感,要舒服些。

这个姿势很难受。隆起的腹部压迫着胸腔,呼吸都变得困难,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坚持着,感受着宝宝在腹中的动静,每一次胎动都让她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

慢慢来。路子衿跪坐在她身边,用手稳稳托住她的腰,帮她分担一部分重量,不舒服就停下,我们明天再继续。

她咬紧牙关,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床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十五分钟像一辈子那么长。当她终于坚持不住瘫软在床上时,路子衿立即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她额头的汗——毛巾是柔软的纱布材质,他总说这个不伤皮肤。

你很棒。他轻声说,指尖拂开她黏在额前的湿发,宝宝一定感受到了你的努力。

她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他轻柔地按摩着她酸痛的腰背。他的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缓解着孕晚期的不适。按摩油的配方是玛格丽塔祖传的,装在一个青花瓷小瓶里,瓶底还刻着二字。

我给你读首诗吧。他忽然说,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放松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夜色中缓缓流淌。那是一首关于等待和希望的诗,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拂过她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中,她沉沉睡去。梦里,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在朝她笑,奶声奶气地喊。

第二天清晨,燕婉被厨房传来的香气唤醒。砂锅炖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

路子衿正在灶台前忙碌,砂锅里炖着鸡汤,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小院。这只砂锅是玛格丽塔的嫁妆,锅底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却丝毫不影响使用,老太太说用久了的锅才有灵魂。

怎么起这么早?她揉着眼睛问,声音还带着睡意。

玛格丽塔送来了土鸡,说是最补身子。他回头看她,眼神温暖,睡得好吗?

她点点头。自从知道胎位不正后,这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或许是因为那首诗,或许是因为知道有人在身边守候。

早餐后,她继续做操。这一次,她特意放慢了节奏,一边做一边轻轻抚摸腹部,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那是她记忆中母亲哼过的旋律。

安安,你要乖乖转过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在等你。

路子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画设计图,偶尔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用的绘图本是皮革封面,边缘已经磨损,里面夹着一张便签,露出二字的一角。

要不要听点音乐?他问,拿出手机,听说音乐胎教对宝宝有好处。

轻柔的钢琴曲在房间里流淌。燕婉惊讶地发现,当她沉浸在音乐中时,腹中的宝宝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像是在专注地聆听。这首曲子她很熟悉,是他们在巴黎时一起在街头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