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门历代相传,守灯人掌心血纹乃七星拱卫之形,对应南陵地宫的七座守灯台。
可她这……竟是八芒!
多出来的那一芒,犹如一颗孤星,独立于七星之外,却又隐隐统摄全局,透着一股逆天而行的霸道与决绝。
心跳如擂鼓,苏晚棠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破旧的皮册——正是母亲留下的《卦门残卷》。
她指尖颤抖着翻过一页页残缺的记载,关于七守灯人的描述她早已烂熟于心,可关于第八灯的……她从未见过。
终于,在书卷最末一页的夹层里,她找到了一段用血色朱砂写下的小字,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书写者正面临着极大的恐惧。
“天道有缺,卦门有遗。若有第八灯现,则守灯人非为守护,实为终结。其将逆天改命,以己身为薪,燃第八盏心火,焚尽万魂,令南陵再无轮回。”
“燃尽自身……焚尽万魂……”苏晚棠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何至死都闭口不谈卦门秘辛,为何将这残卷藏得如此之深。
原来,她继承的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者的宿命,而是一个终结者的诅咒!
她不是棋子,她是用来掀翻整个棋盘的代价!
“你的脸色很难看。”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顾昭珩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
他没有追问她发现了什么,而是缓缓卷起了自己左肩的衣袖。
月光下,一道狰狞的暗紫色伤疤烙印在他坚实的肌肉上,那伤疤周围的皮肤至今仍透着一丝不祥的死气。
“当年,我奉命追查太子‘鬼缠’一案,”顾昭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查到一处废弃的守灯台,一时不慎,被其中残留的阴气侵蚀。那滋味,就像有万千蚂蚁在啃食你的骨髓和魂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棠苍白的脸上,“后来,幸得一位云游的老道士以至阳魄气护住我的心脉,才捡回一条命。所以我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条路有多痛,我清楚。若你执意要走下去,我不拦你。但有一个条件——必须让我走在你前面。”
苏晚棠心头猛地一颤,那股被宿命压得喘不过气的窒息感,竟被他这句话轻易地劈开了一道裂缝。
她猛地扭过头,嘴硬地回呛:“谁要你让?我苏晚棠自有办法活到最后!”可话音未落,眼角却不争气地悄然湿润,被她飞快地用手背抹去。
这份沉甸甸的承诺,比任何安慰都来得更有力量。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憨厚的呼喊,是猎户赵二虎。
他提着几只刚打的野兔,另一只手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张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苏姑娘,顾公子,俺……俺给你们送点吃的。”他挠了挠头,将油布包递了过来,“这是俺家祖传的一张山图,听俺曾祖说,当年他被征去修南陵,偷偷描下来的。上面标了一条‘匠人秘道’,能从山背后直接钻进那地宫肚子里去。”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敬畏:“俺爹说,那秘道人的哭声,谁听了谁就得疯。你们……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苏晚棠心中一动,接过那张泛黄陈旧的图纸。
图纸虽老,但上面的线条却清晰无比。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图上游走,当看到那条所谓的“匠人秘道”的出口位置时,呼吸猛地一滞。
出口正对着《卦门残卷》图谱中标记的“第三守灯台”!
“这可不是巧合。”她
是夜,万籁俱寂。
苏晚棠盘膝坐在庙中,将母亲遗留的那盏青铜魂灯置于身前。
她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灯芯上,口中默念起卦门秘法。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魂灯在吸收了她的鲜血后,灯火竟不再是寻常的橘黄色,而是忽蓝忽红,交替闪烁。
紧接着,整盏灯竟自行浮空而起,在两人面前的土墙上投射出一片光影!
光影之中,七盏古朴的灯台围成一个环形,静静燃烧。
但在那环形的正上方,更高远的天穹之处,第八盏灯赫然在列,独立于七灯之外,火焰却比任何一盏都要明亮、炽热!
与此同时,一个古老而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洪荒,直接在她与顾昭珩的识海中响起——那是破庙外那尊饱经风霜的石像鬼的声音。
“第八灯,非人为所设,乃心火自燃。汝以凡人之情,动天地之悲,故得天道破格,准入此局。”
话音落下的瞬间,墙上投影里的第八盏灯焰猛然暴涨,光芒瞬间吞噬了其余七灯,将整个南陵地宫的全貌映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地宫中央,一座巍峨的高台拔地而起,而在那高台之巅,赫然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椁。
光影拉近,棺椁上用古篆雕刻的三个字,清晰地刺入苏晚棠的眼帘——
苏氏晚棠。
翌日,晨光熹微。
苏晚棠将那盏魂灯用细绳挂在腰间,掌心的八芒灯纹经过一夜的沉淀,血色尽褪,化作一道温润的朱色印记,隐隐发光。
她站在破庙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那里通往繁华的京城,也通往赵王费尽心机布下的棋局。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恐惧,只有燃尽一切的决然与锋芒。
“赵王以为他是在布阵,设下这七灯之局,引我入瓮。但他算错了一件事……”她缓缓说道,“这阵眼,早就换了。”
顾昭珩与她并肩而立,晨风吹动他的发梢,他低声接道:“那你告诉我,这一局,我们怎么赢?”
苏晚棠扬起眉,眼中仿佛有星火跳动,光芒璀璨得惊人。
“他说七灯齐燃可易帝星,我偏要点亮第八盏——”她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响彻在这萧瑟的荒野之上,“用我的命火,烧光他的狼子野心,也照亮我自己的命!”
风卷起漫天黄沙,两人的身影被拉得修长,渐行渐远,最终没于通往南陵的官道尽头。
唯有远处南陵那模糊的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静静等待着一场足以颠覆乾坤的风暴降临。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人踏上征途的同时,一匹快马正从京城方向绝尘而来,马背上的信使满面风霜,怀中揣着一封盖着东宫印鉴的火漆急信,信中寥寥数语,却足以让天下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