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被他抓住的手,掌心已经被指甲划破,渗出了血丝。
苏晚棠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没事,老毛病。”
顾昭珩眉头紧锁,显然不信。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隔绝了夜里的寒气。
随即,他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到她面前:“吃点甜的,压压惊。”
油纸包打开,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甜香四溢。
苏晚棠看着那桂花糕,又看看他写满关切的脸,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她嘟囔了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捏起一块塞进嘴里。
甜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似乎真的将那股翻涌的痛楚压下去了几分。
顾昭珩见她脸色稍缓,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几张残页上。
他将残页凑近灯焰,小心地烘烤着。
随着温度升高,奇迹发生了——原本空白的纸张背面,竟缓缓浮现出暗褐色的墨迹,最终勾勒成一幅精细的地形图。
图的上方,清晰地标注着几个大字:南陵—地宫—星枢台。
而在地图的一角,还有一行蝇头小字:“灯照三更,图显本相。”
“原来如此,”苏晚棠也凑了过去,”她的目光在图上快速扫过,忽然,她指着星枢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标记,惊疑道:“顾昭珩,你看这里,这个暗记的画法,像不像……你母妃生前最常用的那种花押?”
顾昭珩眼神一凛,凑近细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那确实是他母妃云妃的私人印记!
“我记得,母妃年轻时,曾奉父皇之命,以祈福为名巡查过南陵一带的山川风水……”他喃喃自语,一个惊人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难道说,她当年就已经察觉到了南陵地下的隐患?”
一个卦门门主,一个皇朝贵妃,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女人,她们的命运竟在二十年前的南陵,因为同一处秘密而交汇。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动摇的决意。
此行南陵,不仅是为了苏晚棠复仇,不仅是为了顾昭珩查明母妃死因,更是为了完成两位母亲未竟的遗志!
马车终于在黎明前抵达了京城。
高大的城门在月色下如同沉默的巨兽。
在即将入城的那一刻,苏晚棠却让车夫停了下来。
她走下马车,站在月华如练的空地上,仰头看着同样走下车来的顾昭珩。
“顾昭珩,”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决定了,我不再逃避了。”
她眼中的光,比天上的月和手中的灯火加起来还要明亮。
“我要查清楚,赵王究竟是如何用邪术篡改了帝星命格。我要让枉死的卦门一百三十口冤魂得以安息。我还要替你母亲,替云妃娘娘,向那些害死她的人,讨一个公道。”
她深吸一口气,向他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所以,定王殿下,你敢不敢……陪我一起,疯一次?”
顾昭珩低头,看着她伸出的手,看着她眼中跳动着的、名为信念的火焰。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紧得不留一丝缝隙。
“一次?”他低笑,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宠溺与决绝,“苏晚棠,我陪你疯一辈子。”
马蹄声再次响起,载着两人坚定的誓言,驶入洞开的城门。
那轮清冷的月亮悬在城楼之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远去。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的车驾驶离京城,奔向通往南陵的官道时,远方的山林中,风声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不再是温柔的夜风,而是一种带着呜咽和尖啸的呼号,吹得道路两旁的树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几匹马儿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
顾昭珩抱着臂,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眼皮却忽然一跳,在风声中,他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