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断裂,屋顶塌陷,无数的沙土砖石裹挟着万钧之势轰然砸下,将那些尚未消散的梦魇残丝,连同这间客栈所有的罪恶,一同彻底掩埋!
滚滚烟尘中,顾昭珩揽着苏晚棠,身形如电,几个闪身便已冲出坍塌的范围。
直到双脚重新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耳边是客栈化为废墟的轰鸣,苏晚棠才从那短暂的惊魂中回过神来。
她挣脱他的怀抱,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探入袖袋的手,竟触到了一包温热的东西。
她疑惑地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包用油纸裹得好好的桂花糕。
热度隔着纸,暖着她的指尖。
这不正是她昨夜在梦魇中挣扎醒来后,随口说了一句“有些饿了”时,念叨过的东西么?
旁边的阿檀轻咳一声,适时地解释道:“王爷说,您昨夜耗神太过,需要补充些糖分。便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去三十里外的云来镇老字号买的。”
苏晚棠捏着那包尚有余温的桂花糕,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到心底。
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却嘴硬地别过头去:“谁要他多管闲事……不过……还挺甜。”
她迅速吃完一块,借着调息的功夫,静心内视。
她惊奇地发现,经过这一次与梦魇的对抗,她识海中的金莲命格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妙的蜕变。
“命格追溯”的能力不再像过去那样被动触发,而是可以由她主动锁定目标,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他人命格中隐藏的罪孽深浅。
心念一动,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阿檀。
只一瞬间,她竟从阿檀看似清澈纯粹的命格深处,看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血色裂痕!
那裂痕的形态与气息,竟与顾昭珩母亲之死的因果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晚棠心头剧震,几乎失态,但她强行按捺下来,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她瞬间明白,这新发现的能力不是恩赐,而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是债。
每窥探一次他人深藏的罪孽,她自己的金莲命格就会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痛。
众人重新策马,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风沙依旧呼啸,苏晚棠回头望去,那间罪恶的客栈早已化作一片断壁残垣,很快便要被黄沙彻底吞没。
“你说,那个柳婆,真的只是赵王最底层的一枚棋子吗?”她忽然开口问道。
顾昭珩目视着被风沙模糊的远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她以活人炼丝为祭,却不知自己早已是献给更深层恐惧的祭品。”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卷着沙砾扑面而来。
苏晚棠下意识地眯起眼,却感觉一只手掌忽然伸到她面前。
顾昭珩抬起手,用宽大的手掌替她挡住了风沙,随即,他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鬓角,将一缕被吹乱的发丝,替她拢回耳后。
他的动作自然而迅速,仿佛做过千百遍。
苏晚棠浑身一僵,心跳漏了一拍。
而他已经收回了手,握住缰绳,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刚才那个温柔的举动只是她的错觉。
马队继续前行,消失在漫天风沙的尽头。
没有人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的那片废墟之下,百丈深的地底,一块被无数符文铁链锁住的巨大石碑,正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咔嚓”声。
碑身上,一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又悄然扩大了一丝。
一缕比墨更黑,比夜更沉的雾气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在石碑前缓缓凝聚成一只巨大而邪恶的眼睛。
那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它缓缓睁开,漠然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王府密室中,身着蟒袍的赵王正虔诚地跪拜在一座诡异的祭坛前。
他划破指尖,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祭坛中央篆刻的两个古朴字眼上。
那滴血珠触及石刻,没有散开,反而像是拥有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笔画之中。
那两个字,正是——“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