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和怨毒的余音犹在耳畔回响,苏晚棠猛地睁开眼,自噩梦的深渊中挣脱。
冷汗早已浸透了中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大口喘息着,胸口仿佛还残留着利刃穿透的幻痛。
梦中那张与她有七分神似的脸,那双满是怨恨的眸子,清晰得如同烙印,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是我替母亲,亲手插进你心口的。
这句淬毒的话,比梦里任何刀剑都来得更伤人。
她抬手抚上额头,眉心那朵金莲印记仍在隐隐灼痛,仿佛是对那场噩梦的呼应。
枕边,那本神秘的遗录静静摊开,昨夜于空白书页上浮现的八个字——“青鸾匣启,母魂将醒”,此刻看去,每一个笔画都透着诡异的寒光。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紧握的右拳上。
掌心那枚样式古朴的骨戒,冰凉的触感异常真实。
这本该是梦中“她”的信物,如今却牢牢戴在自己的手上。
这究竟是一场预示未来的噩梦,还是……一段被强行遗忘的过去?
苏晚棠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尽冰冷的弧度,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唯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若轮回是局,宿命是棋,”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却带着金石般的坚定,“那这一世,我偏不按你们写好的路走。”
说完,她翻身下床,动作间再无半分病弱姿态。
她走到妆台前,没有点灯,只借着窗外渗入的微弱月光,悄然取过一个瓷碟。
碟中,盛着昨日秋祀时从祠堂香炉里取来的香灰。
她端着瓷碟,又取来一只铜盆,将香灰尽数倒入。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支银簪,在左手指尖轻轻一刺,三滴殷红的血珠,精准地滴入盆中香灰之上。
卦门秘术,“血引辨阴”!
下一瞬,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死寂的香灰,在接触到她血液的刹那,竟如同被泼入滚油一般,剧烈地翻腾沸腾起来。
滋滋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一缕缕比墨更浓的紫黑雾气从香灰中蒸腾而出,在铜盆上方盘旋、凝聚,最终竟扭曲成一张张细小而痛苦的人脸!
那些人脸无声地张大嘴巴,仿佛在发出最凄厉的嘶吼,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苏晚棠的眸光瞬间冷冽如冰。
“果然是梦魇丝炼化的‘噬魂香’。”她一字一顿,声音里淬着骇人的杀意,“好一个苏家,好一个慈母!这日日夜夜在祠堂烧的,根本不是敬祖的香火,而是抽食活人精魄,用来温养那盏见不得光的阴灯!”
她小心翼翼地将盆中那些已经发生异变的残灰重新封入一个随身携带的白玉瓷瓶中,用蜡封好瓶口,藏入宽大的袖中。
她凝视着窗外祠堂的方向,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森寒:“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我当这阴灯的祭品,那我……总得回敬一份大礼才是。”
第二日清晨,苏晚棠刚起身,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她捂着胸口,身形摇摇欲坠,最终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在了洁白的地毯上,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婢女小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冲出去:“来人啊!小姐旧疾复发,吐血晕过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主院。
没过多久,苏夫人便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满面“忧色”地赶了过来。
她遣散了下人,亲自坐在床边,握住苏晚棠冰凉的手,语气关切备至:“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又受了风寒?”
嘴上说着关怀的话,她的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死死盯住苏晚棠的眉心。
她要确认,那朵金莲印记,是否在苏晚棠的“病弱”中,变得更加鲜艳欲滴,是否离“成熟”更近了一步。
苏晚棠适时地颤动了一下眼睫,半睁开眼,露出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她虚弱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母亲……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梦见我亲娘了……”
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娘亲在梦里告诉我……”苏晚棠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眼中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迷惘与依赖,“她说……若想活命,就得喝一碗‘净魂汤’……母亲,我们府上……可有这种汤药?”
“净魂汤”三字一出,苏夫人握着她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一紧。
她强笑道:“哪有什么净魂汤,不过是些乡野偏方,当不得真。”
苏晚棠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去其中的精光,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夫人耳中:“可是……我好像听后厨的吴管家提过……他说,咱们家祠堂地底下的那口井……井水最是清冽甘甜,用来熬药,也最是灵验……”
话音未落,苏晚棠清楚地感觉到,夫人整个手掌都猛地一颤,连带着指甲都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几分。
她匆匆抽回手,站起身,语气慌乱地掩饰道:“你病糊涂了!祠堂禁地,哪来的什么井!你好好歇着,母亲去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