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往来巡查的兵甲骤然增多,一队队士兵手持长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与车辆,兵甲森严,杀气腾腾。
“王爷,姑娘,”小六从前方探路回来,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回报,“城门口的盘查异常严密,属下打探到,他们不查商旅,不问来路,只专门搜查车马上是否携带古籍、符纸一类的东西。”
这是在针对谁,不言而喻。
苏晚棠隔着车帘,听着外面兵甲走动的铿锵声,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赵王这是怕我把遗录带进京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盘?他越是怕什么,我偏要让他看见什么。”
她转头对阿檀吩咐道:“去,把我们准备的那个红绸木匣拿出来,将遗录……放进去,高高挂在车头。再贴上‘定王府采办’的封条,要多显眼就多显眼。”
顾昭珩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你不怕他们直接动手抢?”
“抢了才好。”苏晚棠扬起唇角,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同黑夜里最亮的星,“我早就把里面的内容换了。”
入城前的最后一处驿站,他们停下打尖歇脚。
马车刚刚停稳,一队盔明甲亮的禁军便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为首的校尉面色不善,直指挂在车头的那个扎眼的红绸木匣。
“奉赵王令,盘查过往可疑文书!打开此匣,以供查验!”
小六和王府护卫立刻上前,与禁军对峙起来,场面一触即发。
顾昭珩亲自下了马车,他甚至没有看那校尉一眼,只是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本王的东西,也容你来翻检?”
那校尉被他身上散发出的迫人威压震慑得心头一跳,一时僵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就在这僵持之间,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素手掀开。
苏晚棠款款而出,她先是冲着那校尉歉意地笑了笑,随即像是要去取那个木匣,却脚下一个“踉跄”,惊呼一声,手中的木匣直直地朝地上摔去。
“哎呀!”
“啪”的一声,木匣应声而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古籍秘本,更没有什么符咒法器,只有一沓沓记录着柴米油盐、布匹绸缎的寻常账册。
苏晚棠懊恼地一拍额头,语气里满是恰到好处的慌乱与自责:“瞧我这记性!拿错啦!这是给王府采办的账册,真正的采办清单还在后面那辆车上呢!”
那校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顾昭珩冰冷的注视下,他知道自己被耍了,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只能悻悻地挥手,带着禁军灰溜溜地退去。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夜深人静,驿站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孤灯。
苏晚棠坐在镜前,缓缓拆解着自己那繁复的发髻。
当最后一根玉簪被抽出,她从盘绕的发丝深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卷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展开油纸,正是那本烫手的遗录。
她对着镜中自己的倒影,露出一抹清浅而自信的轻笑:“想骗过赵王那只老狐狸,就得先让他以为,我这颗棋子,还牢牢地攥在他的掌心。”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白日的紧张与算计,化作了梦魇的养料。
她仿佛又一次坠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血色灯海之中,每一盏灯里,都燃烧着太子痛苦的神魂。
但这一次,灯海的中央,不再空无一物。
一个身着宫装的蒙面女子背对着她,静静地伫立在万千灯火的中央,身姿窈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熟悉。
仿佛感应到了苏晚棠的到来,那女子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面纱之下,是一张与苏晚棠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庞。
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最毒的蛊,又像是藏着最深的怨,死死地盯着她。
女子的唇瓣轻启,吐出的声音空灵而怨毒,在整个梦境中回响:
“你逃不掉的,灯母……只能有一个。”
苏晚棠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窗外夜色正浓,可她的双眼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灯母……只能有一个?
原来如此。
她不仅是棋子,还是祭品,更是……一个必须被取代的存在。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与杀意从心底最深处喷薄而出。
被动防守,永远只能任人宰割。
赵王,还有这个梦里的女人,他们将她视为猎物,那她就让他们看看,猎物……是如何反噬猎人的!
苏晚棠缓缓坐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眸中寒光闪烁,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想让她死?想用她来铺就别人的帝王路?
那她就偏要走进这京城的漩涡中心,将这潭水彻底搅浑,把所有藏在暗处的鬼魅,都一个个揪到青天白日之下!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京城刑部门口,当值的小吏正昏昏欲睡,一声清脆的巨响猛地炸响在衙门门前,惊得他一个激灵,也惊动了整条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