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房的檀木香还未散尽,苏晚棠扶着桌角缓了半刻,喉间那股腥甜才勉强压下去。
小桃端着补汤的手直抖,瓷碗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姑娘,您这哪是'无妨'?方才镜中那道裂痕,奴婢瞧着像要吃人似的......\"
\"嘘。\"苏晚棠扯了扯她的袖口,指节泛白。
她能感觉到丹田处的卦气像被抽干的井,连腕间铜钱串都跟着泛凉——这是强行引纸人后的反噬,轻则三日卧床,重则损了根基。
可侯府里盯着她的眼睛太多,她若显了弱,那些牛鬼蛇神怕要爬上门来撕咬。
是夜,苏晚棠裹着三床锦被仍觉冷。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床帐,在她指尖投下淡青色的影子。
她蜷成一团,听着小桃在炭盆前添炭的动静,突然想起方才镜中倒影伸出的手——那手的轮廓,竟和她幼时母亲抚过她发顶的手有几分相似。
\"姑娘?\"小桃端着热姜茶掀帘进来,见她盯着帐顶发怔,眼眶立刻红了,\"要不奴婢去求宋嬷嬷熬碗参汤?您这样下去......\"
\"不必。\"苏晚棠截断她的话,声音比往常轻了三分。
宋嬷嬷是侯府掌厨,表面上对谁都客客气气,可上次她房里的安神香被换了曼陀罗,查来查去就查到宋嬷嬷的小徒弟身上。
她摸了摸腰间的铜钱串,那枚最旧的开元通宝贴在皮肤上,凉得像块冰。
第二日天刚亮,小桃端着药碗进来时,碗底还沾着灶火的余温。\"定王府的王副官天没亮就来了,说这是定王亲自盯着熬的。\"小桃把药碗往她跟前推了推,\"奴婢尝了,甜滋滋的,加了蜜枣。\"
苏晚棠盯着深褐色的药汁挑眉:\"他倒管得宽。\"话虽这么说,指尖却触到碗壁的温度——竟比她房里的炭盆还暖些。
她端起碗抿了一口,药香里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像极了前日在茶楼闻到的味道。\"他怎么知道我需要补元气?\"她嘀咕着,余光瞥见小桃欲言又止的模样,\"说。\"
\"王副官说......\"小桃搓着衣角,\"定王昨夜在侯府外守了半宿。奴婢起夜时看见的,他站在墙根底下,月光照得青衫都泛白了,就跟尊石像似的。\"
苏晚棠的手顿了顿。药汁在喉间滚了滚,突然就不那么苦了。
往后七日,顾昭珩的药膳雷打不动。
有时是红枣鸽子汤,有时是枸杞粳米粥,最离谱的是第三日竟送了碗椰奶茯苓膏——说是江南进贡的椰子,特意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苏晚棠捧着白瓷盅翻白眼:\"定王是把我当病猫养了?\"
\"你若出事,卦门之谜谁来解?\"顾昭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晚棠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腰间玉牌随着动作轻响,倒不似往日的冷硬。
小桃手忙脚乱要行礼,被他抬抬手止住了。\"喝了。\"他指了指她手里的茯苓膏,\"补元气。\"
苏晚棠舀起一勺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椰奶混着茯苓的清苦,倒真比药好喝。
她故意呛了呛:\"王爷这是怕我死了没人拆卦?\"
顾昭珩没接话,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铜钱串上。
那枚开元通宝今日更凉了,在她腕上压出一道淡红的印子。
他伸手,又在离她半寸处顿住,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这串铜钱......是卦门的?\"
\"是我娘的。\"苏晚棠突然收口。
她望着他眼底闪过的关切,喉间像塞了团棉花,\"王爷若真想查卦门,不如查查近日的药膳——\"她舀起最后一勺茯苓膏,\"今日这味道,比往日苦了两分。\"
顾昭珩的眉峰立刻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