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宅的血雾散得比预想中快,月光重新漫过青瓦时,苏晚棠掌心的镇魂符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她望着赵王府方向翻涌的黑雾,喉间像塞了团浸了血的棉絮——那些被楚三娘困住的亡魂里,有卦门厨娘阿秀,有三年前被灭口的御史,还有北疆那名不肯虚报军功的百夫长。
他们的脸在她眼前晃,晃得她眼眶发酸。
\"阿蛮,顺着楚三娘的脚印追。\"顾昭珩扯了扯染血的袖摆,声音比夜风还冷。
他左臂的伤还在渗血,却像根本没知觉似的,指尖在青石板上叩了叩,\"她逃得急,脚印里混着阴煞气,断不会走太远。\"
阿蛮应了声,俯身用刀尖挑起半片带血的指甲——楚三娘刚才挣扎时崩断的。
他捏着那片指甲在鼻端嗅了嗅,突然抬眼:\"往城郊去了,废弃的玄清观。\"
苏晚棠的铜钱卦突然在袖中发烫。
她摸出那串磨得发亮的铜钱,十二枚钱币竟自行排成卦象,卦纹泛着幽光,正是\"阴聚于野\"的征兆。
她攥紧铜钱,指节发白:\"我要去玄清观。\"
\"不行。\"顾昭珩的声音陡然沉了,\"楚三娘会养鬼胎,玄清观又是荒了十年的凶地,你......\"
\"顾昭珩。\"苏晚棠抬头看他,眼泪早被夜风吹干,只剩眼尾泛红,\"那些亡魂里有阿秀,她女儿的尸骨还在乱葬岗。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符纸,背面写着'镇魂',可刚才吸魂时,符纸烫得像烧红的炭——\"她顿了顿,把符纸摊开在掌心,\"它在指引我去玄清观。\"
顾昭珩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她掌心发红的印记,又看了看她眼底跳动的光——那光像团火,烧得他心口发疼。
他扯下外袍裹住她肩头,声音软了些:\"我陪你去。\"
小桃攥着苏晚棠的裙角直发抖:\"小姐,那道观......我听老仆说,十年前有道士用活人生祭炼什么邪术,后来整座观里的人都没了,半夜还能听见敲木鱼的声儿......\"
\"敲木鱼?\"苏晚棠挑眉,\"倒比楚三娘的鬼哭好听些。\"她摸出张驱邪符塞给小桃,\"攥紧了,再怕就咬我袖子。\"
一行人往城郊去时,月已偏西。
玄清观的断墙在夜色里像头蹲伏的野兽,门楣上\"玄清观\"三个字早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半块\"玄\"字。
阿蛮当先翻进去,落地时带起一片碎瓦,惊得檐下乌鸦扑棱棱乱飞。
大殿中央立着面半人高的铜镜。
镜框雕着缠枝莲纹,却爬满绿锈,镜面蒙着层灰,隐约能照出人影——可此时殿里只有他们四个活人,镜中却多出三道模糊的影子。
小桃的指甲掐进苏晚棠手背:\"小姐!那镜子......它、它在动!\"
苏晚棠眯起眼。
镜中影子确实在晃,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她摸出朱砂笔,蹲在地上画五雷镇魂阵,笔尖刚触到青石板,袖中的铜钱卦突然剧烈震动,十二枚铜钱\"哗啦\"一声散落在地,竟自行翻转成\"风火家人\"之象。
\"风火家人......\"她的声音发颤。
卦书里说,此卦主亲眷困于凶地,需以血破局。
她抬头看向铜镜,镜面不知何时变得清亮,映出个穿月白衫子的妇人——那是她娘!
苏夫人正站在卦门大殿里,对面立着个玄色锦袍的男子,正是赵王!
\"你明知帝星移位是天命,为何非要阻我?\"赵王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像块磨得锋利的冰,\"卦门世代守天机,偏你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