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注射‘玄螭血清’的7号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全身皮肤溃烂。沈慕之说‘这是必要的牺牲’,可我摸到她的手,比冰还凉。我偷偷给她塞了块糖,是她最爱吃的桂花糖。”
第二页夹着张照片,是母亲和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的合影。女孩的脸被阴影遮住,但林晚认出那是小满——王婶的孙女,照片背面写着:“小满,别怕,姐姐会带你回家。”
“还有这个。”周教授翻开另一页,是沈慕之的批注,字迹潦草如鬼画符,“‘10月15日,静姝发现血清来源,欲上报。处理方式:灭口。’”
林晚的手指掐进掌心。她想起母亲坠楼的日期——10月16日。原来,沈慕之在她发现真相的第二天,就让人推她下了望江楼。
“王婶醒了。”陈雨突然说,“她让我告诉你,小满的档案找到了。”
林晚抬起头,晨光里,陈雨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她想起昨夜在医院,王婶攥着她的手说:“小满的满月锁,我缝在了你肚兜里。”原来,那枚银锁里藏着的,是小满的出生证明——1943年8月15日,金陵孤儿院,父母不详。
“小满是……”林晚的声音发颤。
“沈慕之的私生女。”陈雨替她说完,“你外婆当年在医院当助教,帮沈家整理过产妇档案。她发现小满的母亲是沈慕之的贴身丫鬟,被沈慕之强占后流产,小满被偷偷送到孤儿院。你外婆偷偷给小满换了名字,把她养到五岁,直到……”
“直到沈慕之发现。”林晚接口。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骨龄不符”——小满的骨龄比实际年龄大两岁,原来是因为被注射了“玄螭血清”,加速了生长。
“沈明远昨天去医院威胁王婶,说要把小满的档案烧了。”陈雨说,“但王婶早把档案复印了一份,藏在……”她指了指林晚的背包,“在你昨天换下来的外套里。”
林晚急忙翻出背包,果然在夹层里摸到个塑封袋。里面是小满的出生证明、孤儿院入院记录,还有张泛黄的纸条,是王婶的字迹:“小满,等你长大,奶奶带你去看妈妈。”
晨雾渐渐散去,栖霞堂的残垣断壁在晨光里显露出清晰的轮廓。林晚望着那片断墙,想起陈先生的笔记里写过:“沈家的罪证,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原来,最显眼的地方,是他们从未真正掩盖的罪恶——那些被“慈善”掩盖的试验,那些被“意外”抹去的生命,那些被“亲情”粉饰的背叛。
“小晚,”周教授把实验记录递给她,“这些是1943年到1945年的原始数据。沈慕之把血清样本藏在了金陵大学的地下实验室,我昨天联系了地质勘探队,他们说……”
“有动静。”林晚接口。她想起昨夜李记者发来的消息:“金陵大学后山检测到异常电磁信号,可能是地下设施。”
“沈明远的人在找。”陈雨皱眉,“我刚才看见他带了群人往大学方向去了。”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镯。她想起母亲坠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小晚,要活着。”活着,才能揭开真相;活着,才能让那些死去的人“回家”。
“我们去金陵大学。”林晚把实验记录塞进背包,转身时,晨光正好穿透老槐树的枝叶,在她肩头洒下一片金斑,“周教授,您和陈雨留在这儿,等李记者的消息。我去地下实验室,把血清样本带出来。”
“不行!”陈雨抓住她的手腕,“沈明远的人肯定在那里设了埋伏!”
“所以需要你帮忙。”林晚反握住她的手,“你父亲留下的扳指,能打开实验室的门。你和我一起去。”
陈雨愣住。她望着林晚眼中的坚定,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小晚和你一样,都是火种。”她用力点头,从脖子上取下那枚翡翠扳指:“好。我和你一起。”
周教授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U盘:“这是我拷贝的实验数据备份。如果你们拿到样本,就和这个一起交给省检察院。”
林晚接过U盘,塞进背包最里层。她抬头望向金陵大学的方向,那里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却已能看见教学楼顶的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出发吧。”她说。
黑色的轿车在金陵大学后山停下。林晚和陈雨下了车,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往深处走。晨露打湿了她们的裤脚,空气中飘着松针的清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栖霞堂的气味一模一样。
“到了。”陈雨指着前方的一块巨石,“我爸说,实验室入口在巨石后面。”
林晚上前,用扳指对准巨石上的某块凸起。只听“咔嗒”一声,巨石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编号,从1943到1973,每个编号旁都画着个小小的骷髅头。
“这是……”陈雨的声音发颤。
“试验体的编号。”林晚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编号对应一个人。1943-07是小满,1943-08是……”她突然停住,想起母亲日记里的“第七具试验体”,“1943-07,是小满。”
石阶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上挂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731-金陵分部”。林晚用扳指插入锁孔,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实验室。玻璃橱窗里,摆着各种形状怪异的仪器,有的还在发出微弱的嗡鸣。最里面的实验室里,有个巨大的玻璃罐,罐里浸泡着个浑身溃烂的“人形物体”——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四肢以非人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却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小满……”陈雨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
林晚走到玻璃罐前。罐身的标签上写着:“实验体1943-07,姓名:林小满,注射‘玄螭血清’第37次,存活时间:1943.9.15-1945.8.15。”
“销毁?”林晚的声音发抖,“可她明明……”
“她没有死。”陈雨指着玻璃罐底部的排水口,“我爸说,沈慕之让人把她转移到了郊区的农场。后来……后来农场着火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林晚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玻璃罐。里面的“人形物体”突然动了动,发出含混的呻吟。林晚吓得后退一步,却看见那东西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模糊的声音:“……回家……”
“小满!”陈雨扑到玻璃罐前,“小满,我是奶奶!”
“奶奶……”玻璃罐里的声音更清晰了,“奶奶……糖……”
陈雨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块桂花糖——和王婶给她的一模一样。她把糖贴在玻璃罐上:“小满,奶奶给你带糖了。”
“糖……”玻璃罐里的“人形物体”笑了,脸上的溃烂似乎淡了些,“奶奶……回家……”
林晚的眼泪砸在玻璃罐上。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小满”,想起王婶说“小满最爱吃桂花糖”,想起昨夜在老宅墙缝里找到的信——“小满,等你长大,奶奶带你去看妈妈”。
“周教授!”林晚掏出手机,“联系李记者!让他们带消防和医疗过来!小满还活着!”
电话那头传来李记者急促的声音:“我们已经联系了!救护车五分钟后到!”
林晚挂了电话,转身看向陈雨。陈雨正把脸贴在玻璃罐上,轻声说:“小满,别怕。奶奶带你回家,带你去看妈妈。”
玻璃罐里的“人形物体”渐渐安静下来,手轻轻搭在玻璃上,像是在和陈雨击掌。
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林晚和陈雨身上。林晚摸出背包里的U盘,又看了看身边的玻璃罐。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更多的试验体,更多的真相,等待着被揭开。
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知道,母亲、外婆、陈先生,还有小满,都在她身边。他们的信念,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终将长成参天大树,驱散所有的黑暗。
“小晚。”陈雨抬头看她,“我们……”
“回家。”林晚说,“先带小满回家。”
晨雾彻底散去。金陵大学的钟声响起,悠扬而绵长。林晚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里的朝霞已经褪去,露出湛蓝的底色。她知道,明天的太阳会更亮,更暖。而她,会带着所有人的信念,继续走下去,直到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直到每一缕阳光,都能照亮那些被遗忘的角落。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晨雾时,林晚正攥着小满的手。她的掌心还残留着玻璃罐的凉意,指腹上沾着小满溃烂皮肤渗出的淡粉色组织液——那是血清变异的痕迹,像朵开败的恶之花。
“小满,马上就到了。”陈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把小满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奶奶带你回家,带你去看妈妈的照片,给你煮桂花糖粥……”
小满的眼睫颤了颤。她的眼球浑浊如蒙了层雾,却仍固执地转动着,看向林晚胸前的玉镯。那抹幽绿的光在她瞳孔里摇晃,像极了她记忆里最温暖的光——五岁那年,王婶给她买的玻璃弹珠,在阳光下也是这样绿莹莹的。
“玉……”小满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气音,“玉……糖……”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小满”,想起王婶说“小满最爱把玉镯当糖含”。原来三十年来,小满的记忆从未被血清吞噬,那些被沈家抹去的碎片,正随着她的苏醒,一点点拼凑回原样。
救护车停在市立医院急诊楼前。李记者早已等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林晚和陈雨小心地将小满抬上推床,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那是沈家注射血清留下的痕迹。
“她是……”主治医生翻开病历本,眉头越皱越紧,“全身器官衰竭,免疫系统完全崩溃,皮肤组织呈现不可逆的坏死……”
“救她。”林晚的声音冷得像冰,“用最好的药,最贵的设备,我什么都愿意给。”
陈雨握住医生的手:“她是我孙女。求您,一定要救她。”
医生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们会尽力。先送IcU观察。”
小满被推进IcU的瞬间,林晚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老张头发来的消息:“沈明远在金陵大学后山被抓了。警方在他车里搜到了实验记录和沈慕之的私印——和地下实验室的门禁卡是同一枚。”
林晚望着IcU紧闭的门,指尖掐进掌心。沈明远的落网只是开始,沈家在金陵的势力远未铲除。她摸出背包里的U盘,又看了看身边的陈雨:“周教授呢?”
“他去联系省检察院了。”陈雨说,“他说要把所有证据整理成册,彻底端掉沈家。”
林晚点了点头。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晨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楼下的梧桐叶被风吹得翻卷,露出背面的银白,像极了小满小时候穿的蓝布衫上的补丁。
“小满五岁那年,王婶带她去玄武湖划船。”陈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回忆的温柔,“她坐在船头,把脚泡在水里,非说要摸‘月亮’。结果掉进水里,是王婶跳下去把她捞上来的。她抱着王婶的脖子,说‘奶奶,月亮是甜的’。”
林晚的眼泪砸在窗台上。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小满”,想起那张泛黄的照片——小满抱着布娃娃,眼睛亮得像星星。原来所有的罪恶,都始于对一个孩子笑容的摧毁。
IcU的灯突然亮起。医生推着治疗车出来,神色凝重:“小满的血压在回升,但肾功能还在恶化。我们需要家属签知情同意书,进行血液透析。”
陈雨立刻签了字。她的手在发抖,却始终保持着平稳的力道。林晚看着她,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有些东西,碎了才能重生。”原来重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无数人用生命和信念,托举着一个希望。
深夜,林晚守在IcU外的长椅上。陈雨趴在桌子上打盹,手里还攥着小满的布娃娃。林晚摸出手机,翻到母亲的相册——照片里的苏静姝穿着月白旗袍,站在槐树下,怀里抱着半岁的林晚。她的眼睛和林晚一模一样,里面盛着整个春天的光。
“妈妈。”林晚轻声说,“小满快好了。等你看到她,一定会喜欢的。”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周教授抱着个牛皮纸袋走过来,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省检察院的同志来了,说明天就可以正式批捕沈家剩余的核心成员。另外……”他从袋子里取出个铁盒,“这是陈先生藏在老宅地窖里的东西。”
林晚打开铁盒,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最上面那封的日期是1945年8月16日:
**“静姝吾爱:
昨夜日军投降的消息传来,我躲在研究所的阁楼里哭了半宿。你说过,要让‘轩辕计划’的罪证重见天日。现在,我终于等到了。
小晚今天满两岁了,王婶说她抓周时抓住了钢笔。你走前说‘要让她替我们看更亮的光’,我答应你,我会用余生,把这道光照得更亮。
砚。”**
信的背面,粘着半块翡翠镯子——和林晚怀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林晚将两块玉合在一起,幽绿的光透过指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她想起陈先生最后说的话:“沈老爷子,三十年了,该算账了。”原来,他不是在算沈家的账,是在算所有被黑暗吞噬的生命的账。
“小晚。”
陈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揉着眼睛,手里还攥着小满的布娃娃:“医生说,小满明天就能转去普通病房了。”
林晚点了点头,将信件小心收进铁盒。她望着窗外的月亮,银辉洒在医院的屋顶上,像撒了一把碎钻。她知道,明天的太阳会更亮,更暖。而她,会带着母亲、外婆、陈先生,还有小满的信念,继续走下去,直到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直到每一缕阳光,都能照亮那些被遗忘的角落。
走廊尽头的时钟敲响了十二下。林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她摸出背包里的U盘,又看了看身边的陈雨:“明天,我们去监狱看沈明远。”
陈雨愣住:“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林晚的目光穿过走廊,落在IcU的门上,“小满的记忆还在恢复,沈家的罪证还没挖完。有些真相,必须由我们自己找出来。”
陈雨点了点头。她握住林晚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我和你一起。”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晚望着远处渐亮的天际线,那里的云层正被晨风吹散,露出第一缕金色的光。她知道,这道光,终将照亮所有被黑暗笼罩的角落,直到最后一丝阴霾,都消散在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