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槐雨惊蝉(2 / 2)

雨停了,老槐树的枝叶上滴着水珠。林晚抬头望去,阳光穿透云层,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她摸了摸怀里的玉镯,又看了看手里的《秋山行旅图》,突然想起陈先生最后说的话:静姝,我把画带出来了......

阳光刺破云层,在老槐树的枝叶间碎成金箔。林晚跪在青石板上,陈先生的身体在她怀里渐渐冷却,后背的灼伤像烙铁般烫着神经。她抬头,看见王婶被赶来的警察扶上担架,老人银发沾着泥水,嘴唇翕动着,目光死死锁在她怀里的《秋山行旅图》。

“林小姐!”穿制服的警官蹲下来,声音带着雨后的湿气,“救护车马上到,您先……”

“画轴。”林晚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画轴里有东西。”她想起陈先生最后的话——玉镯合起来是钥匙。她颤抖着摸出那对断裂的玉镯,断茬处的翡翠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两块断玉在她掌心拼合,裂痕处渗出微弱的暖意,仿佛有生命在搏动。

“钥匙?”警官皱眉,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玉镯,“您是说……”

林晚没回答。她将拼合的玉镯按在画轴末端——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竟与玉镯的弧线严丝合缝!玉镯嵌入的瞬间,画轴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哒”声,像沉睡的机械被唤醒。她用力一旋,轴头竟如瓶盖般旋开,露出中空的暗格。

一卷泛黄的油纸躺在里面,边缘被火燎得焦黑。林晚屏住呼吸展开,是沈砚的笔迹,力透纸背,带着赴死前的决绝:

“民国二十三年四月廿七,沈家勾结日寇,以文物走私掩护军火交易。交易清单附后,涉及沪上要员七人。静姝知悉内情,危。吾将密信藏于画中,若吾身死,见此信者,当以血荐轩辕。”

清单末尾,七个名字如淬毒的针,刺入林晚眼底。第三个名字赫然是——沈慕之,现任沈氏集团董事长,沈老爷子。

“沈慕之……”警官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按住耳麦,“指挥中心,目标升级!请求增援!涉及……”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一辆黑色轿车冲破警戒线,直撞而来!

“小心!”林晚被扑倒在地,画轴脱手飞出。油纸密信在空中展开,阳光穿透纸背,映出七个名字的暗影。轿车车窗降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飘落的密信——

“砰!”

枪声炸响。油纸被子弹撕裂,碎屑纷飞。林晚抬头,看见穿西装的男人(虎口带疤的那个)举着冒烟的枪,嘴角咧开狞笑:“沈老爷子说了,脏东西,就该烧干净!”

警察的子弹将他逼回车后。趁乱,林晚扑向最近的纸屑——那是密信末尾的残片,上面只剩半个血指印和“轩辕”二字。她将残片塞进贴身口袋,转身冲向滚落在地的画轴。

画轴已散开半截。泼墨山水间,山涧旁那块形似玉镯的石头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林晚的手指抚过石面,触感微凸——不是颜料!她用指甲抠刮,墨色下竟露出极淡的金粉,勾勒出一行蝇头小楷:

“静姝坠楼非自杀,目击者:王秀兰(王婶),档案室张德福(老张头)。沈慕之灭口未遂,静姝以玉镯为凭,藏证据于望江楼地下室第三砖。”

“王婶……老张头……”林晚的指尖冰凉。她想起王婶脚踝的刀伤,想起图书馆那扇反锁的铁门——那不是意外,是三十年前未完成的灭口!

“抓住她!”穿西装男人的吼声传来。林晚抱起画轴冲向警车,身后子弹呼啸。她拉开车门钻进去的瞬间,车窗玻璃“哗啦”碎裂,一块碎玻璃擦过她的耳廓,火辣辣地疼。

警笛嘶鸣,车子冲入车流。后视镜里,黑色轿车紧咬不放。林晚喘着气展开画轴,目光死死锁住那块“石头”。金粉小字下,还有一行更淡的印记,需对着光才能看清:

“玉镯合,地脉动。望江楼基石下,沈家罪证如山。”

地脉?基石?她猛地想起陈先生中枪前的话——“碎了才能引动地脉”。玉镯的裂痕……难道不只是钥匙?

她摸出拼合的玉镯。断裂处,翡翠内部的絮状纹路在阳光下竟隐隐流动,形成一幅微缩的山水脉络——与《秋山行旅图》中的山势走向完全一致!而在脉络汇聚处,一点针尖大的红芒微微闪烁,位置正对应望江楼地基。

“警官!”林晚声音发颤,“去望江楼!地下室!”

车子一个急转,轮胎摩擦出刺耳声响。后视镜里,黑色轿车被甩开一个车位,车窗再次降下,枪口寒光凛冽。

望江楼地下室的空气带着陈年的霉味和血腥气。林晚跟着警察冲下台阶时,王婶已被安置在角落的担架上,脚踝缠着绷带,渗出的血染红了纱布。

“第三块砖……”林晚跪在潮湿的地面,手指摸索着青砖缝隙。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砖,她用力一抠——

“咔。”

砖块被抽离的瞬间,地下室猛地一震!头顶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地底有巨兽翻身。

“怎么回事?”警官扶住墙壁。

“地脉……”林晚喃喃。她看向手中的玉镯,那点红芒正剧烈闪烁。砖洞深处,一个生锈的铁盒静静躺着,盒盖上刻着并蒂莲,与母亲遗物包裹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她打开铁盒。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泛黄的纸:沈家与日寇的军火交易单据、银行流水、七位要员的亲笔签名收据……最底下是一本染血的日记,扉页写着“苏静姝”,日期止于民国二十三年四月廿七:

“砚约我今夜交画于联络站。行至望江楼,遇沈慕之截杀。张伯(老张头)为护我中枪,王姐(王婶)携半块玉镯带伤逃脱。我引沈贼至顶楼,纵身跃下前,将真账本藏于此砖下。若吾儿得见,当以血还血!”

日记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年轻的苏静姝倒在血泊中,沈慕之站在她身边,手里拎着半块染血的翡翠镯子,脸上是未及收敛的狰狞。

“妈……”林晚的眼泪砸在照片上。三十年的迷雾散尽,母亲不是自杀的弱者,而是以身为饵、以命藏证的战士!

“不许动!”地下室入口传来厉喝。穿西装的男人持枪闯入,身后跟着几名黑衣打手。“把东西交出来!”他的枪口对准林晚怀里的铁盒。

林晚缓缓站起,将铁盒紧紧抱在胸前。她看着对方虎口的疤,声音冷得像冰:“沈慕之让你来的?告诉他,他欠的血债,该还了。”

男人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地下室回荡。林晚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睁眼,看见男人眉心多了个血洞,直挺挺倒下。入口处,王婶半倚在担架上,手里握着警员的手枪,枪口青烟未散。

“小晚……”王婶喘着气,脸色惨白,“你外婆……让我守着的……不只是东西……还有这句话……”她盯着林晚的眼睛,一字一句,“沈砚没死。”

林晚如遭雷击。她猛地看向铁盒,账本最底下压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是沈砚的笔迹,日期赫然是三个月前:

“静姝吾爱,见字如面。诈死三十载,只为今日。沈家罪证已齐,待玉镯合璧,地脉震动,便是收网之时。护好小晚,等我。”

阳光从高窗斜射而入,照亮飞舞的尘埃。林晚站在光柱里,怀中的铁盒沉甸甸的,装着两代人的血泪与守望。她望向窗外,望江楼在雨后初晴的天空下沉默矗立。她知道,这场跨越三十年的雨,终于要停了。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